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眼尾微微泛红。
“我在陆府过得很好，老夫人视我如亲女，小姑子对我友善有加，贺司屿……对我也很好……冷风灌入喉间，又引起一阵咳嗽。
苏颖薇弓着身子，用帕子捂住嘴，尽量憋着不出声。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寒风簌簌，冰冷的雪花还在寂寥飘落。
小梅在一旁替苏颖薇撑伞挡风，默默流着泪。
苏颖薇烧着钱纸，任由烟雾熏眼。
“只是这些年来，女儿未能给贺司屿留下一儿半女，实在不想耽误他，所以已自请下堂……话音刚落，苏颖薇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红色帕子，颜色更加深邃暗沉。
“小姐，没事吧？
小梅连忙上前搀扶，离开陆府后，她便改口叫回了从前的称呼。
小梅轻轻拍着苏颖薇的后背，给她喂了药丸。
苏颖薇服了药，胸口的悸痛还是持续传来。
她压着左胸口的位置，望着父母的墓碑，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这些年本就是我偷来的，心悸也越来越严重……只希望他们在下面能走得慢一点……再等等我……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寒风中轻若鸿毛般被掩盖。
小梅看着苏颖薇，心疼ⓨⓑγβ又无助，只能无声哭泣。
拜祭完以后，两人回了玉家老宅。
曾经端庄恢弘的宅子，如今已经落败不堪。
推开大门，蜘蛛网和灰尘堆满角落，地上的血痂还能见到昔日惨案。
苏颖薇看着，心底又是一阵悲凉。
她和小梅整理了一下，便在此住了下来。
许是触景生情，苏颖薇噩梦连连，整夜睡不好。
她心底难受，接连几日都去山上祭拜父母，一待就是一整天。
……贺司屿带着锦衣卫一行人，走在官道上。
昨日他接了差，要去永州办事。
“大人，听闻您夫人也是永州人？
夏莹问道。
贺司屿闻言，勒紧了缰绳，望着永州的方向，一言不发。
没想到她做戏做到这种地步，竟真独自回了永州。
见贺司屿没有出声，旁边的下属小声议论“别乱喊，我们可不承认这个嫂夫人。
“就是，成亲三年，还没见大人笑过呢。
夏莹闻言，勒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目光闪了闪。
“闭嘴！
贺司屿蹙着眉头呵斥。
众人瞬间闭嘴，不敢再多言。
贺司屿夹紧马腹，率先跑了出去。
小梅抿唇，任由雨水砸在身上，想着榻上气若游丝的苏颖薇，她不敢停脚步。
她又敲响了一家客栈的大门，才刚开口“掌柜的，请问有没有……此时的她身上被雨水淋得湿透，发丝凌乱，襦裙上也溅满了泥腥。
店家一脸嫌弃“哪来的臭要饭，大半夜扰民，不住店就滚蛋！
“嘭——小梅被推搡至台阶下，巨大的雨幕挡住了前行的视线，可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步伐。
永州不大，却也让她磨破了脚。
时间流逝，小梅的心也急如焚。
“更更更——打更的声音响起，小梅心头一慌，忙转身看向玉府的方向。
此时，狂风大作，雨势更猛了。
“小姐！！
小梅不知为何心越来越慌，想着一人在家的苏颖薇，连忙狼狈朝玉府奔去。
一声惊雷，小梅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血从青石板地面上流出来，夹杂着地面上的雨水，四处扩散。
可小梅顾不得这些，忍痛爬起继续逆雨奔走。
回到玉府，小梅伴随着惊雷快速推开房门。
只见苏颖薇脸色苍白的趴在床沿，呼气多吸气少。
而床脚，全是她咳出来的血迹。
小梅神情一惊，忙奔过去将苏颖薇抱在怀里。
“小姐！
小梅慌张的掏出药丸，掰开她的嘴，再将药丸塞进她嘴里。
苦涩的药味弥漫至整间屋子，却怎么也盖不住血水的铁锈味。
“小姐，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小梅哽声道。
苏颖薇强撑开眼，虚弱的将手搭在她身上。
“小梅……小梅紧紧的抱着她，红着眼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小梅在，小姐别怕，睡吧，睡着就不……不疼了。
苏颖薇靠在小梅怀里，眼前越来越黑，她知道自己恐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强撑着最后口气，含着血交代着“卖身契……撕掉了，钱财……柜子里！
话还没有说完，喉间又涌上一股腥意，但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走后，找个好人家……别再受苦。
可惜这最后一句，全都被喉头涌出的鲜血淹没。
小梅不断的擦着她嘴角血渍，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
“别说了，小姐求你别说了，你会好的，小梅还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苏颖薇用尽力气，抬手抚摸上小梅的脸颊，血迹沾过小梅稚嫩的脸庞。
她张开嘴想骂她傻，但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苏颖薇含着泪，眼底有着太多的不舍，不舍小梅今后独生该如何，不舍贺司屿是否还会记得自己。
小梅却似懂她一般，紧紧抱着她“会好的，小梅还要陪着小姐长命百岁的…………永州城郊别苑。
刚办完事回来的贺司屿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雪，只觉心烦意乱。
他披上披风，便拿伞再次出了别院。
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了玉府门外。
眼前，黑色大门紧闭。
贺司屿抬手想要敲门，却又回想起苏颖薇这段日子以来的举动，竟然还用休书和遗书来威胁他。
心中顺势涌起一股恼意，又撤回了手。
反正用不了几日，她就得自己回来，他又何必自寻苦恼。
这般想着，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而一门之隔。
小梅不断擦拭着苏颖薇嘴角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完。
许久后，她将苏颖薇抱在怀里，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
“罢了……小姐如果你实在是痛，就去吧……去吧，去到一个没有病痛折磨，没有世态炎凉的地方。
有人爱，有人疼，还有再也不会分开的家人。
片刻后，苏颖薇的手从她掌心倏地滑落在地上。
那一刹，小梅的心仿佛被撕裂一样。
她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去探了探苏颖薇的鼻息。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雨势更猛了。
而屋内……传来了小梅声嘶力竭大哭。
第八章 永远错过 永州祥亦庄。
酒楼外飘起鹅毛大雪。
一号厢房内。
锦衣卫等人因为此次差事办得顺利，大家在此庆功。
贺司屿端起酒杯静静小酌，一旁的下属们却嬉笑着聚在一起，喝得脸通红。
夏莹也是其中一员。
大家推搡着将夏莹推到了贺司屿身边，她一时失去平衡，撞了上去。
ṋ ḿ ẑ ḽ倒在贺司屿怀中的她，一脸娇羞地望着。
看着夏莹娇羞的面容，贺司屿脑海里忽然浮现苏颖薇那张总是平静的脸庞。
下一瞬，他一把拂开身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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