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刘建国洪亮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带着一丝酒意和无上的权威。
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像是丧钟前的序曲。我看到他们每一个人,都仰起脖子,将杯中那殷红的液体一饮而尽。刘建国喝得最猛,喉结滚动,一滴酒液顺着他肥厚的嘴角滑落,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脸上是极致的满足。
刘辉更是咂咂嘴,一副没喝够的馋样:“好酒!**是好酒!哥,你这老房子卖得值!”
王丽华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小口,随即眯起眼睛,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让她永葆青春的琼浆玉液。
只有刘燕,她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下,便放下了酒杯。她的目光再次与我交汇,那是一种审视,一种探究,仿佛在奇怪我为何如此平静。
我回以一个温顺的微笑,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
成了。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他们亲手饮下了自己的墓志铭。现在,我只需要静静等待,欣赏药效发作前,他们最后的狂欢。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妈妈,妈妈抱。”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我心中一紧,抬起头。保姆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下来,孩子***惺忪的睡眼,身上还穿着可爱的皮卡丘睡衣。他就是刘燕的儿子,肖宇。一个与这场罪恶毫无关联的生命。
“哎哟,我的乖孙醒啦!”王丽华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从保姆手里接过孩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是不是闻到香味了?奶奶给你留了最好吃的鲍鱼!”
刘燕原本冰冷的脸上也瞬间融化,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她走过去,从王丽华怀里接过儿子,柔声问道:“小宇,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想妈妈了。”肖宇奶声奶气地回答,小手紧紧搂住刘燕的脖子。
这一幕,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我的心脏。曾几何时,我也无数次幻想过和她拥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我会教他走路,叫他爸爸,把他举过头顶……可她,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利,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属于别人的天伦之乐。
我的手在桌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冷静,陈默,冷静。
复仇的大戏才刚刚开场,不能因为一个孩子乱了阵脚。他是无辜的,你的仇恨,不应该波及他。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小宇都长这么大了,真可爱。”我站起身,主动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羡慕和一丝卑微的讨好,“真像他爸爸,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提到孩子的爸爸,刘燕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自然。王丽华则得意地扬起了下巴:“那可不!我们小宇的爸爸,可是上市公司的董事!跟某些人啊,可不是一个层次的!”
她意有所指,引来亲戚们一阵低低的窃笑。
我毫不在意,继续笑着说:“是啊是啊。所以,妈,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王丽华瞥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您看,今天爸六十大寿,这么喜庆的日子,咱们喝的又是这种……呃,有灵气的酒。”我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咱们大人在这里喝酒说事,阳气、财气都太重。小宇这孩子八字轻,我怕……我怕冲撞了孩子,也怕泄了咱们家的财气。要不,还是让保姆先带他回房间玩?”
这番话,是我专门为王丽华准备的。
我知道她这几年生意顺了,越发迷信风水命理,家里请了好几尊据说是开了光的貔貅,出门都要看黄历。我赌她一定会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王丽华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她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怀里的孙子,嘴里念念有词:“冲撞?财气?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妈,陈默***什么呢,你还真信啊?”刘燕皱起了眉,显然不信我这套鬼话。
“你懂什么!”王丽华瞪了她一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生意上的事,玄乎着呢!万一真把财神爷冲跑了怎么办?小李,”她转向保姆,“你快带小少爷上楼去,把门关好,别让他下来了。”
“可是……小少爷还没吃东西。”保姆有些为难。
“饿不着他!楼上有的是零食!”王丽华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刘燕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建国打断了:“行了,听**!一个孩子,能有多重要?今天最重要的是招待好各位叔叔伯伯!快,把孩子带走,别在这儿碍事!”
在他眼里,孙子远没有他的面子和生意重要。
刘燕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没有再反驳。她或许觉得,这只是暂时的,等宴席结束,她还能见到她宝贝儿子。
她错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
保姆抱着肖宇,在孩子委屈的哭闹声中,快步上了楼。我目送着他们,直到那扇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才彻底松了口气。
好了,最后的障碍已经清除。
现在,这里就是一个封闭的、完美的刑场。
我重新坐下,安静地看着他们继续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约十分钟后,第一个反应出现了。
“嘿,这酒……后劲儿挺大啊!”刘建国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满脸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怎么感觉有点上头,脸这么烫呢?”
“爸,我也是!”刘辉大着舌头,端起酒杯又要喝,“这酒喝着暖和,浑身都出汗!爽!”
“脸红说明肝功能好,能代谢!”一个不知名的亲戚大声吹捧道。
我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
双硫仑样反应的典型症状,最先出现的就是血管扩张导致的面部潮红、头痛、心悸。他们以为是酒精上头,却不知道,那是死神在敲门。
王丽华没喝酒,但她佛跳墙吃得最多。此刻,她正拿着小镜子补妆,嘴里抱怨着:“哎呀,今天这妆怎么回事,感觉脸上又闷又痒的。”
刘燕的反应最轻,因为她酒喝得最少,汤也只是浅尝辄止。但她的眉头也紧紧蹙起,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似乎有些呼吸不畅。
“是不是空调开太高了?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她轻声说。
“娇气!”刘建国瞪了她一眼,显然对女儿打扰他喝酒雅兴的行为很不满,“来!阿辉,再给爸满上!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看着他们一步步滑向深渊而不自知,我的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这就是信息差的力量。我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密码,而他们,却还沉浸在用我的骸骨堆砌起来的虚假繁荣里。
又过了五分钟。
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呃……”刘建国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随即脸色一变,捂住了胸口,表情痛苦地大口喘着气,“不……不行了……我这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他的脸已经从潮红变成了猪肝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爸!你怎么了爸!”刘辉也慌了,他想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我……我头好晕……天花板怎么在转……”
“呕——”
坐在刘辉身边的王丽华,再也忍不住,一口将刚刚吃下的山珍海味吐了出来,污秽物溅得到处都是,一股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餐厅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快!快叫救护车!”
“老刘!老刘你撑住啊!”
“这是怎么了?食物中毒了吗?”
亲戚们惊慌失措地大叫着,有人掏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根本没有信号。
“没信号!我的手机怎么没信号了?”
“我的也是!打不出去!”
“怎么回事?!”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在这片混乱中,只有我,和我对面的刘燕,还保持着坐姿。
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她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我曾深爱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她比她那愚蠢的父母和弟弟,先一步想到了关键。
我迎着她的目光,缓缓站起身。
我走到餐厅的入口处,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从里面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反锁。
“咔哒。”
一声轻响,却像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了。
“陈默!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刘建国用尽全身力气,指着我嘶吼道。剧烈的心悸和呼吸困难,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破旧的风箱。
我没有理他,而是走到那张狼藉的餐桌旁,拿起那瓶已经空了的罗曼尼·康帝,轻轻晃了晃。
“爸,这酒,味道怎么样?”我微笑着问,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是你!是你搞的鬼!”王丽华瘫在椅子上,指甲抓***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起了一片片的红疹,“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只是请大家喝了顿酒,吃了顿饭。哦,对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头孢药盒,放在桌上,推到他们面前,“医生嘱咐我,吃这个药,不能喝酒。看来,医生说的没错。”
“头孢……”刘辉喃喃地念出这两个字,他那被酒精和菜肴**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一个恐怖的念头击中了他,“头孢配酒……说走就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瞳孔骤然收缩。
“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积压了三年的、冰冷刺骨的恨意,“三年前,你们把我像狗一样赶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我一步步走向刘建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缺氧而痛苦挣扎的脸。
“你告诉我,年轻人,愿赌服输。现在,这场赌局轮到我***了。你,输得起吗?”
我又转向王丽华,她因为剧烈的呕吐,妆容已经花掉,露出了那张苍老而刻薄的脸。
“你骂我断子绝孙。没错,我是没有孩子。但是很快,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也都没有以后了。你们刘家,今天就要断子绝孙。你高兴吗?”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刘辉身上。他正惊恐地用手抠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的好弟弟,你不是问我一个月挣多少钱吗?我现在告诉你,我这三年挣的钱,不多,但足够买你们全家的命。”
我说得不快,确保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们的心脏。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痛苦,到震惊,再到绝望,最后化为无边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不是食物中毒。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死亡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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