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个不知名兽人的怀里,随着他沉稳的步伐上下颠簸。风雪被他宽阔的脊背和裹在我身上的厚实兽皮尽数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摇晃感。我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生死存亡的夜晚,我最先感受到的,竟然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种……被庇护的温暖。
这感觉太荒谬了。我明明是被一个陌生的、可能是敌人的雄性掳走了,我的理智在高声尖叫着危险,可我的身体却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这热量比山洞里的篝火更稳定,更让人安心。
我悄悄地抬起眼,只能看到他线条刚硬的下颌,以及脖颈处贲张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他走得又快又稳,仿佛漫天的风雪和崎岖的地形对他而言毫无阻碍。这份游刃有余的强大,是泽银从未展现过的。泽银的强大带着一种蛇类的阴冷和算计,而这个雄性的强大,则是一种纯粹的、压倒性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力量感。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身体都快被他身上的热量捂得发软时,他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抱着我,灵巧地拐过一块巨大的山岩,一个幽深而隐蔽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与泽银那个狭小潮湿的山洞不同,这个洞口异常高大,足以让他直着身子走进去。洞口挂着好几层厚厚的兽皮帘子,将风雪完美地阻挡在外。一进入山洞,一股干燥而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我身上最后的寒意。
山洞内部的空间更是大得惊人。洞顶很高,岩壁干燥,正中央燃烧着一堆旺盛的篝火,将整个山洞照得亮如白昼。火堆旁边的石壁上,整齐地挂着一排排风干的肉条,另一侧则码放着足够烧上整个冬季的干柴。地上铺着厚厚的、不知名野兽的柔软毛皮,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一种……富足的感觉。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兽人能拥有的居所。
我的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沉。能拥有这样山洞的兽人,在部落里,或者说在这片区域,绝对是王者级别的存在。
他抱着我,径直走到火堆旁,然后……轻轻地将我放在了那厚厚的毛皮上。动作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与他之前掳走我时的强硬截然相反。
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脚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有些发麻。我戒备地退后两步,终于借着明亮的火光,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很高,比泽银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也更加魁梧壮硕。一头桀骜不驯的黑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几缕垂在额前,衬得他那张脸庞愈发棱角分明。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狼的眼睛。
幽绿色的瞳孔,在火光下闪烁着锐利而危险的光芒,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的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但没有破坏他的英俊,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凶悍与野性的魅力。
他脱下身上那件沾了风雪的兽皮大氅,随手扔在一旁,露出了底下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上身。无数交错的伤疤,像勋章一样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他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你……你是谁?”我鼓起全身的勇气,声音却还是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你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火堆旁,拿起一根木柴拨弄了一下,让火烧得更旺。然后,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绿眸牢牢地锁定了我。
“我叫苍夜。”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磨砂的岩石,“我没有抓你。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我愣住了。离开?外面是能吞噬一切的暴风雪,我现在离开,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他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一个猫抓住了老鼠,却又故作大方地对老鼠说“你可以走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几分嘲弄。“怎么,不敢走了?被伴侣抛弃,独自跑到‘白色毒沙’地,不就是为了求一条活路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他知道!他知道我被泽银抛弃了!
“你……你一直在监视我?”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谈不上监视。”苍夜走到一块平整的石墩上坐下,姿态慵懒,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狼,充满了压迫感,“我只是恰好看到了蛇族那个没用的雄性,把你赶了出来。也恰好看到了你,一个弱小的雌性,居然敢一个人闯进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禁地。”
他的话语虽然平淡,却让我感到一阵后怕。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个叫苍夜的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我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害怕是没用的,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怀里那包盐,以及我脑子里的知识。
“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苍夜的目光,从我的脸,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我紧紧护在胸口的手上。那里,正是我藏着那包盐的地方。
“把你做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喙。
果然,他是为此而来。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我的底牌,也是我唯一的***。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交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反而将那包盐往怀里又藏了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苍夜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我。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狼王盯上的猎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你在那块石板上,用‘白色毒沙’和雪水做出来的,那包白色的粉末。还需要我提醒得更清楚一点吗?”
他竟然连我**的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脸色发白,知道再也无法抵赖。我慢慢地、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兽皮包裹的小包。
苍夜向我伸出手,示意我递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包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很大,很粗糙,衬得我那个小小的盐包,愈发微不足道。
他打开兽皮,看着里面那点洁白的晶体,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没有像我一样用手指去沾,而是将兽皮包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这东西,有什么用?”他抬起头,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我,仿佛要将我整个人看穿。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不能说谎,像他这样精明强大的兽人,谎言只会被轻易戳穿。我必须说出真相,但又要保留核心的关键信息。
“它能让食物变得更好吃,也能让食物……保存得更久。”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更久?”苍夜的眉毛微微挑起,显然对这个词更感兴趣。
“是的。”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加重了语气,“非常久。久到……可以让你们在整个冬季,都不用为食物腐烂而发愁。”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苍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沉默了。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他不再看我,而是低头凝视着掌心那点白色的粉末,眼神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我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对于这些活在原始世界的兽人来说,食物就是一切。而冬季,食物的储存是关乎整个部落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风干和烟熏的肉,虽然能保存一段时间,但依旧会变质,而且口感极差。如果有一种东西,能让新鲜的肉类在整个漫长的冬季都不腐坏……那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生存问题了,这是能改变整个部落力量格局的战略物资!
许久,苍夜才重新抬起头。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之前,他看我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弱小的雌性”,那么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你,留下来。”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为我**这种东西。作为交换,我保证你在这个冬季的安全,并且给你提供足够的食物。”
这个条件,比我在泽银那里得到的,要好上一万倍。
在那里,我是个需要被施舍的累赘。而在这里,我成了一个有价值的、被需要的合作者。虽然这种合作并不对等,但至少,我有了尊严,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就是信息差带来的力量。
我强压下内心的狂喜,故作平静地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苍夜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狼的野性和残忍。“我不会强迫你。但是,这个山洞外面,方圆百里,都是我的领地。你觉得,凭你自己,能走出我的领地吗?就算你走出去,一个被蛇族抛弃的、怀揣着巨大秘密的单身雌性,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我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得意。
他说的是事实。我没有选择。要么留下来为他所用,要么……死。
“好,我答应你。”我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但是,我需要绝对安全的住处,充足的食物,还有……**这种东西所需要的一切工具,你都要帮我找到。”
“可以。”苍夜答应得非常干脆。
他站起身,从火堆旁挂着的一排肉条里,取下一块烤得焦黄的兽腿,递给我。“你饿了,先吃东西。”
我确实饿坏了。我接过那块还散发着热气的兽腿,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肉很香,但没有经过任何调味,吃起来依旧有些寡淡。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那个盐包,用指尖沾了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抹在了兽腿的撕口上。
然后,我将兽腿递还给他。“你尝尝。”
苍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接了过去。他看着我,然后低头,在我刚刚抹了盐的地方,咬了一口。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那双幽绿色的眸子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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