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那年，程笠萧把坐轮椅的表姐接到家里照顾。我帮他的表姐梳头、做饭、擦身子，
一天洗三次尿脏的裤子。他却抛下发烧昏迷的我，开四个小时的车给表姐买一只烧鹅。
我生气，可他觉得我没有容人之心，最后想着把表姐娶回家照顾。
三年后我和追我的大学教授周游世界，程笠萧却发信息给我说后悔离婚了，
还把娶回家的表姐送去了养老院。1穆娇又没忍住尿在了身上。她六十五岁了，
但身子还是很沉，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她从轮椅上抱起。给她把湿裤子换掉后，
我把带着尿臊味的裤子扔进桶里冲洗。好不容易清洗完，程笠萧回来了，他蹲在地上，
***着双手一边给穆娇暖脚，一边问她冷不冷，穆娇板着脸说不冷了，但是不开心。
程笠萧一只手滑到脚心，轻轻挠了一下。“现在还不开心吗？嗯？
”最后一声嗯带着数不清的宠溺。穆娇笑得身子一抖擞，说好痒。冬天的水冷，
洗完后我的双手已经冻红了，我进客厅找了一个药膏涂。程笠萧脸色阴沉出现在我面前，
“下次给娇娇换完裤子后帮她把鞋穿上，
她从小就怕冷”可刚才明明是穆娇自己说热要把鞋子脱掉的。“她腿伤了，手又不是不能用，
冷的话自己可以穿。”程笠萧一脸不赞成，“李渔！不要这样咒娇娇”“你明知道她腿伤了，
就应该知道她上厕所不方便，为什么不早点带她去厕所？”“她从小就要面子，
现在尿在身上，刚才她有多难过你知道吗？”我把冻伤膏往桌上一拍，
冻伤的手摊开在程笠萧眼前，“那我一天帮她洗三次尿湿的裤子，洗了一个星期，
手有多冷你知道吗？”2红肿的手看起来有点狰狞，程笠萧皱着眉头，
“水冷不能烧点热水再洗吗？”“停电半个月你不知道吗？”程笠萧一顿，“知道了，
明天我会让装天然气的人上门，
以后你就能烧热水洗了”但我已经不想再帮穆娇洗尿湿的裤子了，她刚来家里的时候，
还会自己推着轮椅去厕所上厕所。每次程笠萧都会立在不远处，冲水声音刚停，
他就催促我赶紧进去看看有没有摔倒。早在穆娇来这个家之前，我就叫人把蹲便换成了马桶。
可过了不久，穆娇就开始尿裤子，每次都发生在程笠萧刚好出门的时候，
地板上流的到处都是尿，第一次我收拾了半天，穆娇还会说一句“不好意思”。
之后每次弄脏裤子和地板，她就隔着门对我大喊：“小渔，过来收拾一下！
”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了，穆娇对我的敌意太过明显。我问程笠萧，“她真是你表姐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和表姐关系这么好，逢年过节怎么不来家里拜访一下？
”穆娇出现得太突然，结婚三十五年，程笠萧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她一来就住进了家里。
“娇娇比较安静，她不想有人打扰”“那你为什么叫她娇娇，却让我喊表姐？
”程笠萧不耐烦了，“一个称呼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你非要叫娇娇也可以！
我又没拦着你”“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执的，娇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为什么要对她敌意这么大？”我沉默，穆娇来后，
曾经好好脾气的程笠萧对我发过不知道多少次火，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见我不吭声，
程笠萧放缓了语气，“我不是要对你发脾气，娇娇腿受伤后，
我有点着急了”“你如果觉得累了就……”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话音传来：“羊奶配送，
麻烦签收一下”程笠萧越过我签收了羊奶，我看了一眼，是附近的羊奶场配送过来的，
价格昂贵，我只喝过一次。还是很多年前，我生孩子难产，大出血后，闺蜜为了给我补身体，
给我订了一个月羊奶。程笠萧摸了下羊奶，喃喃自语“有点凉了”他径直走到穆娇房间，
为了不让冷风进到房间，他把门开了一点小缝，侧着身子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
我听到他柔声说“热好羊奶后你就能喝了，我马上回来”程笠萧走了，
他去职工食堂用天然气给穆娇热羊奶。我蹲在地上收拾一地的羊奶包装盒。
一会后敲门声响起，儿子带着孙女来看我，孙女蹦蹦跳跳地跑向我。“哇！是羊奶，
一定是爷爷给我的惊喜对不对！”“去年我和爷爷说了好多次，这家的羊奶可好喝了，
我同桌分我喝过一次，只可惜就喝了一小口”孙女欢欢眨着眼睛，比着小手画了一个小圈。
“咦？怎么只有空盒子，羊奶呢？”我不忍心看孩子失望的眼神，
拿起手机刚打算再订一次羊奶。“娇娇，羊奶好了！”程笠萧回来了。
3穆娇转着轮椅出来了。“屋子里更暖和，怎么出来了，
有什么要拿的叫一下李渔就好”蹲下身子，程笠萧把穆娇腿上的毛绒毯子的褶皱拉平。
“没事，出来透透气，有人也热闹”“给，羊奶热好了，趁热喝”欢欢上前，
拉着程笠萧的手问“爷爷，这个羊奶不是给我的吗？”“欢欢，穆奶奶腿受伤了，
需要补充营养，欢欢要尊敬长辈知道吗”“可是我是小孩子，
小孩子长高高也要补充营养呀”“下次爷爷再给你买好不好”“不嘛，爷爷先答应给我买的，
去年就答应了！”程笠萧握着手里的羊奶为难，他转头看我，示意我把欢欢带走。
我没回应他，看向一脸无辜又不吭声的穆娇。“表姐，羊奶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喝不完吧，
要不然你和欢欢分着喝”穆娇摸着发白的辫子说：“小渔，不是我不分，羊奶是笠萧买的，
我不能替他做主。”说完她又抬头看程笠萧，柔声说“笠萧是个独立的人，
他做什么决定我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他，更不会给他出难题让他为难”这话阴阳怪气。
“听你的意思，你以前支持过他做什么？”穆娇一脸回忆，“小渔，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
没有我的支持，笠萧根本不可能和你结婚”“要不是……”“娇娇！”程笠萧打断她。
“以前的事情别提了，提了让你伤心”儿子发现气氛不对，从厕所出来后拉开欢欢。
“爸爸给你买羊奶！咱们去门口等妈妈”儿子和欢欢走后，程笠萧找了根吸管放入羊奶。
穆娇小口***羊奶，“笠萧，这么多我也喝不完，
要不然你就分一点给欢欢吧”“以前你最喜欢喝羊奶了，
比这多都喝得完”穆娇笑着说“以前你还最喜欢吃我做的饺子呢，非说外面做的都不爱吃，
天天就吵着要我包饺子……”我才知道，原来程笠萧不是不爱吃饺子，
只是不爱吃我包的饺子。程笠萧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我以为是南北饮食差异，
所以他才不爱吃饺子。不仅不爱吃，看到饭桌上有饺子，他会连食欲都没有。
但我和儿子自小生活在北方，就好这口饺子，为了迁就程笠萧，
每次我都是趁他不在家时才包一顿饺子。晚饭是儿媳开车送过来的，儿子一家住得不远，
经常一块走动。吃饭时，欢欢噘着小嘴还是有些生气。但看到一桌子的菜，
小孩子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开心。穆娇却放下筷子，一碗饭没怎么动。“怎么了？
就吃这点”程笠萧第一时间也停下了筷子。“饭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穆娇抬头，
“明天我们包饺子吧，我想给你包顿饺子”程笠萧立刻答应。
儿媳突然开口“爸不是从来不吃饺子吗？以前我和妈包的饺子，
你可从来不吃一个”“不仅不吃，我听程添还说，
小时候你见到桌上有饺子都会不开心的”被叫到名字的儿子吞了一口饭，
应了一句“是啊爸，我小时候吃饺子，你都叫我别在家里吃”“咋啦，
你突然可以接受饺子啦？”程添说完继续狼吞虎咽吃饭。4儿媳是个护短的人，
估计是晚上听欢欢说了羊奶的事，对程笠萧的做法不认同。毕竟谁都知道那瓶羊奶那么大，
够两个成年人喝了，分一点给一个七岁的小孩也不是不可以。被问到的程笠萧丝毫不慌，
他给穆娇倒了一杯温水“吃点也不是不可以，
你穆姨包饺子的手艺很好”“妈包了几十年的饺子，手艺也很好”儿媳说我看气氛不对，
赶紧打住。程笠萧的偏心寒我一个人的心就够了，儿子儿媳一家人回去后应该快快乐乐的。
吃完饭后，儿媳看我手上的冻疮，拦住我不让我收拾碗筷，她一个人收拾干净了。
走之前她给我留了两个充好电的暖手袋“妈，天气冷，你和爸一人一个。别被有心人用去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儿媳给我使了下眼色。我明白她说的。晚上我头有点晕，
估计是给穆娇洗裤子后有点着凉了。洗漱完后，我把两个暖手袋放在被窝里，一个放身侧，
一个放程笠萧睡的位置，之后就躺到床上睡着了。“李渔！
”睁开眼睛看到程笠萧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盯着我。“有暖手袋怎么不早说？
”我坐起来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下次家里的东西不要藏着捏着，
毕竟现在有病人要照顾”说完他站起来开门走了，门没关，冷风吹进来，身上凉飕飕的，
我才发现床上的两个暖手袋都被他拿走了。“你去哪？”我叫他。“娇娇从小怕冷，
我把暖手袋给她送过去”他头也没回。“那是欢欢妈给我们两个用的，你都拿走了，
我怎么办？”“床上这么暖和了，你还怕冷不成，拿给有需要的人用吧”我掀开被子追出去，
“我就是有需要的人！我现在很冷”5见我追出去，
程笠萧难以置信“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先是晚上的羊奶，到现在的暖手袋，
什么你都想争”“你以前看到地上的蚂蚁都舍不得踩，现在娇娇身体不好，
你还要争这点东西吗”天冷，但程笠萧的话更让人心冷。“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今晚的羊奶她没喝完吧？我都看到了，客厅还放着一大瓶。”“我天生怕冷，
难产后一到冬天膝盖就冻得发麻睡不着觉，这几天我睡没睡着你都知道吧”听到我提起难产，
程笠萧目光微闪，他把其中一个暖手袋递给我。“回去睡吧”我看着他捂着另一个暖手袋，
生怕等会不暖。他以为我要两个，把手上那个一转。“这个留给娇娇吧，没有暖气她怕冷，
今晚我去书房睡，你早点休息”我抱着暖手袋躺到床上，感觉身子越来越重，
可能真的要感冒了。第二天起来果然发烧了，退烧药没了，我扶着门差点晕倒。
我打电话给已经出门买菜的程笠萧，算下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让他在路上带一盒退烧药。
电话刚挂断，穆娇推着轮椅在边上看我。“发烧了？”她问我。我头晕没理她。
她突然拿起手机，叹息一声说：“可惜笠萧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接着打了一个电话，
“喂，笠萧，你买完菜要回来了吗？”“嗯，家里没退烧药了，我现在在药店，
买完就回来了”“我突然想吃以前你带我吃过的那家烧鹅了，你能带一个回来吗？
”穆娇说完又遗憾补充了一句“算了，我突然想起那家店很远，开车过去都要两个小时，
你还是别买了”对面沉默了一瞬间后，程笠萧的声音传来“等着，我现在过去买，
买了烧鹅晚上记得多吃一碗饭”穆娇立马笑了，“知道了，真啰唆，那我等你哦”“好，
你先挂吧”“好的，拜拜笠萧”穆娇开的免提，刚才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穆娇说程笠萧一时回不来了。我打开手机网购了一个退烧药，
刚打算提交订单，手机关机了，这才想起，停电了。我烧得浑身湿透，
想要出门却半点力气提不起。墙上的壁钟显示半个小时过去了，程笠萧还是没有回来。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会熬不过去，强忍着委屈向沙发边上的穆娇开口，
想让她帮忙网上点一盒退烧药。穆娇却先我一步开口。“小渔，三十年前你难产，
那天也是这样，在家等笠萧回来送你去医院的吧”“笠萧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最后你难产，
孩子没了，你也落下了病根”“你猜，笠萧那天为什么没有接你的电话？”我内心惊愕，
好像有什么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6二胎难产这件事一直是我内心的伤，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我也在怪自己。孩子已经八个月了，但是我在家摔了一跤，
那天晚上我给上夜班的程笠萧打电话，想让他带我去医院。那个年代不发达，我们住得偏，
救护车也没有。我忍着痛爬到外面，路过的人看我一身血，
找了辆牛车把我送到镇里的卫生院。最后孩子没有保住，我也落下了一身病，经常手冷脚冷。
事后我哭着和程笠萧说对不起，自己不小心摔跤，才让孩子没了。
程笠萧说了声好好休息就走了，他胡子拉碴一脸憔悴，沉默地坐在客厅一直抽烟。
我越发难受，以为他在怪我。“程笠萧对你真好，
什么话都和你说”我冷笑“笠萧那天没去上夜班，他一晚上都和我在一起”见我不信，
穆娇又说“你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我接了，笠萧没有备注，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我不想有人打扰我和笠萧，所以我说他去调试零件了”是了，
第三个电话有一个年轻的女声接了，她说程主任在调试零件，之后没给我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见我信了，穆娇继续说。“其实笠萧在给我包饺子，
他看都没有看电话就叫我帮他接”“我是笠萧的初恋，我父母嫌弃他家穷不让我们在一起。
笠萧娶了你后我父母出车祸了，于是我回来找笠萧”“他很开心，
说等你生完孩子就和你离婚，之后就娶我。”“没想到第二天你难产了，笠萧是个负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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