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被童心的剪刀抵住脖颈时,曾向路过的他们求救。他们却说:“别演了,
你哪次诬陷心心不是这样?”生日宴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向傅君宴的轮椅。
“我自愿嫁给傅少爷。”七人笑着举杯:“棠棠终于懂事了。
”直到他们看见傅君宴温柔拭去她锁骨下的血痕——那正是剪刀留下的旧伤。
---庭院里那棵老玉兰的花苞被夜雨打落了不少,黏在湿黑的青砖地上,
苍白得像褪了色的绢帛。苏棠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下面忙碌的佣人张灯结彩,
为她的生日宴,也为即将到来的联姻,做着最后的准备。空气里是雨后草木的腥甜,
混着一种繁华将尽的寥落。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锁骨下方。隔着丝绒的礼服料子,
依然能感觉到那道凸起的、细窄的疤痕。不是玉兰花瓣,是剪刀留下的。钝痛早已消失,
留下的是记忆里更冰冷的东西。是三年前了吧,童心来的那个夏天。司机童叔老实巴交,
带着他这个女儿,像揣着一块未经雕琢却已锋芒毕露的顽石,闯进了苏家规整的世界。起初,
苏棠是试着去接纳的,给她看自己的衣帽间,分享收藏的珠宝首饰。童心总是怯怯的,
眼里却有种光,一种攫取的光,尤其在看到那七个与苏棠一同长大的资助生时,
那种光就更亮了。那七个人,是苏家精心筛选、资助培养的佼佼者,
是苏棠童年至少年时代最亲密的陪伴。他们曾一起在庭院里追逐,一起在书房读书,
一起分享过无数个生日蛋糕上的第一块奶油。她以为,情分是牢不可破的。
直到童心开始落泪,在无人的角落,带着欲言又止的委屈。然后,是苏棠“不小心”推倒她,
是苏棠“故意”弄坏她珍视的廉价发卡,
是苏棠因为“嫉妒”而对她恶语相向……谎言重复的次数多了,
加上童心那张极具欺骗性的、纯良的脸,渐渐就成了他们眼中的“事实”。争执越来越多,
信任像沙塔般崩塌。她解释,他们觉得她狡辩;她沉默,他们认定她心虚。那个雨夜,
她被童心用一把做手工的钝头剪刀抵在储物间的墙上,冰凉的金属贴着脖颈的皮肤,
能感到上面童心的手因为用力而在微微发抖。她怕得浑身冰凉,而就在那时,
储物虚掩的门缝外,恰好走过了他们三个——大哥江屿,学医的沈聿,
还有年纪最小说艺术的陆沉。她当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发颤地叫他们的名字。
江屿停下脚步,目光穿过门缝,落在她脸上,又落在童心那泫然欲泣的脸上,最后,
他只是皱了眉,语气是惯常的、对她“不懂事”的疲惫:“苏棠,别演了。你哪次诬陷心心,
不是这样?”沈聿推了推眼镜,没说话,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冷漠。陆沉甚至嗤笑了一声,
带着少年人的残忍:“棠姐,差不多得了,心心脏了你的裙子,你至于这样吓唬她吗?
”门外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渐行渐远。世界在她耳边嗡鸣着塌陷。童心凑近她,
呼吸喷在她耳廓,带着一丝得意,声音却很轻:“看,没人会信你的。”剪刀的尖端往下,
用力一划,隔着一层薄薄的夏季校服,在她锁骨下方留下了一道**辣的痛楚。
那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不久后,她因为遗漏一份资料折返回学校的画室,推开门,
看见那七个人,她视若兄长、伙伴、甚至…心底偷偷藏过朦胧好感的人,
齐刷刷地跪在童心面前。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也把他们的声音照得无比清晰。“心心,跟我在一起吧,我会比苏棠对你好一千倍。
”“离开苏家也没关系,我的前途足够让你过上好日子。
”“苏棠她……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她站在门外,手脚冰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碎,再扔进冰窖里。原来,那些一起长大的岁月,
那些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童心刻意营造的柔弱和挑唆下,如此不堪一击。心灰,
是真的冷了,像燃尽的死灰,连一点余温都吝啬留存。她悄无声息地退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该切割了。不仅仅是对童心,更是对那七个,已经背离了她的人。
“**,时间差不多了,夫人让您准备下楼。”佣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苏棠深吸一口气,镜子里的人,妆容精致,长发绾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和锁骨,
那处伤疤被细腻的粉底仔细遮盖过,看不出一丝痕迹。白色丝绒长裙曳地,高贵典雅,
正是苏家大**该有的模样。只是眼神,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她转身,推开房门。
楼下宴会厅的喧嚣与光华,如同另一个世界。---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京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今晚的主角——苏棠,
以及坐在主位一侧轮椅上的傅家少爷,傅君宴。傅君宴穿着妥帖的黑色礼服,膝上盖着薄毯,
面容有些苍白,但五官深邃俊朗,一双眼睛尤其黑沉,静默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无喜无怒。
这场联姻,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苏家在经济困境中寻得的救命稻草,
也是傅家这位因意外截瘫的太子爷,需要一个门面光鲜的妻子。那七个人也来了,
穿着得体的礼服,手持香槟,站在不远处谈笑风生。他们看着苏棠,
目光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仿佛在看待一个终于闹够了别扭、肯回归正轨的顽童。
江屿作为七人中最年长的,率先举杯,隔着人群,对着苏棠的方向,
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棠棠今天真漂亮,总算……懂事了。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脸上是类似的笑容。“是啊,傅家是好归宿。”“君宴少爷一表人才,
棠棠有福气。”“以后就是大人了,别再耍小孩子脾气。”苏棠听着这些话语,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苏父站在宴会厅中央的小型舞台上,对着话筒,
脸上是得体的笑容:“感谢各位今日来参加小女的生日宴。借此机会,
我们苏家也有一桩喜事要宣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小女苏棠,
与傅家的傅君宴少爷,今日正式订婚。”全场响起礼貌的掌声。
所有的灯光和目光都汇聚在苏棠身上。她感觉到那七道目光,
带着他们所谓的“祝福”和“放心”,也感觉到父母眼中隐含的期待与压力。她迈开步子,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声响。一步,一步,不是走向父母,
也不是走向那七个她曾经无比在意的人,
而是径直走向那个始终安静待在光影边缘、轮椅上的男人。傅君宴抬起眼,
黑沉沉的眸子对上她的。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审视,也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欣慰”,
只有一片平静的深海。苏棠在他轮椅前站定,微微俯身,
拿起旁边侍者托盘上早已准备好的订婚戒指。她没有丝毫犹豫,
动作流畅地将那枚设计简约却价值连城的男戒,套在了傅君宴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
她直起身,面向所有宾客,声音清越,穿透了整个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自愿嫁给傅少爷。”字字清晰,不容置疑。
江屿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另外几人交换着眼神,似乎觉得她这姿态过于正式和冷硬,
但很快又释然——大约是大**最后的一点傲气吧。他们再次举杯,笑意重新漾开,
仿佛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任务。“恭喜恭喜!”“棠棠终于想通了。
”“祝傅少和苏**百年好合!”喧闹的祝福声浪中,无人注意到,
傅君宴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棠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锁骨下方,
那被白色丝绒礼服领口半遮半掩的位置。或许是方才俯身的动作,
或许是情绪波动带来的细微热意,那处被厚重粉底遮盖的疤痕,竟然微微泛起点不正常的红,
甚至隐隐洇湿了一丝极淡的、不同于肤色的痕迹。傅君宴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伸出手,他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却带着久病的苍白。在周围一片喧嚷的恭喜声中,
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指尖准确无误地触到了苏棠锁骨下那点微红。
苏棠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用眼神制止。那眼神太深,太静,
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和声音。他的指尖微凉,轻轻揩过那道疤痕。
上面覆盖的遮瑕膏被蹭掉少许,露出了底下那道清晰的、细长的、泛着淡淡粉色的旧伤痕迹。
那绝不是普通的划伤,形状和位置,都透着一种隐晦的恶意。傅君宴的指腹上,
沾染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带着血丝的淡红。他抬起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然后又看向苏棠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周围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那七个正笑着举杯的人,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陆沉手里的酒杯猛地一颤,
殷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溅在他雪白的衬衫袖口,像骤然绽开的血点。江屿瞳孔紧缩,
死死盯着傅君宴指尖那一点刺目的红,又猛地转向苏棠锁骨下那道再也无法掩饰的伤痕。
沈聿的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看得最清楚,那伤口的形态……他是学医的,
他几乎能立刻判断出,那绝不是什么不小心造成的意外!那是……剪刀留下的?什么时候?
为什么他们从来不知道?那个雨夜,储物间门口,苏棠颤抖的声音,
童心惊慌失措却紧紧攥着的手……无数个被他们忽略、被他们认定为“演戏”的瞬间,
如同破碎的潮水,裹挟着冰冷的真相,疯狂地倒灌进他们的脑海。不是演戏。
她从来没有演戏。是他们,亲手把她推到了求救无门的境地。是他们,
在她最需要信任的时候,给出了最残忍的背弃。而他们,刚才还在笑着,说她“懂事”,
祝她“百年好合”。悔恨,如同最剧烈的毒药,瞬间刺穿了七颗心脏。喉咙像是被铁钳扼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窒息的、濒死的轰鸣。傅君宴收回了手,
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那一点碍眼的痕迹。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与对面七人骤然崩塌的世界,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他抬起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七张惨白失神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入死寂的空气中。
“诸位的祝福,”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得听不出情绪,“我替棠棠,收下了。
”苏棠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七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看着他们眼中那足以将人吞噬的惊骇、痛苦与难以置信。她曾经无比渴望他们的信任,
在无数个被误解的夜里辗转反侧。但此刻,当真相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摊开在他们面前时,
她心里却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平静。没有快意,没有委屈,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微微侧过身,
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傅君宴轮椅的扶手上。她不要他们了。
从他们跪在童心面前的那一刻起,从他们漠然走过那扇储物间的门起,从更早之前,
他们选择相信眼泪而背弃十几年情分起,她就已经,不要他们了。
---那方洁白的手帕在傅君宴指尖缠绕,慢条斯理地拭去那一点刺目的、带着血丝的淡红。
他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擦拭一件名贵的瓷器,与周遭凝固的、几乎要裂开的空气格格不入。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江屿手中的酒杯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
杯脚几乎要被他捏碎。他死死盯着苏棠锁骨下那道再无遮掩的伤痕,脑子里嗡嗡作响,
是那个雨夜……储物间门外,她苍白着脸,眼中是破碎的求救,而他是怎么说的?“别演了,
你哪次诬陷心心不是这样?”每一个字,此刻都化作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脏上。
不是演戏,从来都不是。那道伤疤的形状,分明是……是尖锐器具用力划下的!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多看一眼?为什么被童心那惯常的、泫然欲泣的表情蒙蔽了双眼?
陆沉手里的香槟杯终于彻底滑落,“啪嚓”一声脆响,碎裂在地,金黄的酒液和玻璃碴四溅,
惊得附近几位宾客低呼着退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瞪着那道疤,
少年人特有的、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记得自己那声嗤笑,“棠姐,
差不多得了……”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沈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
精准地剖析着那道伤痕的长度、深度、愈合形态。学医的理智告诉他,这绝非意外,
而是带有明确指向性的伤害。钝头剪刀……如果用力足够,
隔着一层薄衣料……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冷静、最客观的那个,却原来,偏见早已蒙蔽了他的专业判断。
其他几人,或面色惨白如纸,或浑身僵硬如铁,
或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与自我怀疑的漩涡。
他们精心构建的、认定苏棠骄纵任性、童心柔弱无辜的世界,
在傅君宴这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下,土崩瓦解,露出底下鲜血淋漓、丑陋不堪的真相。
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他们在笑。他们在举杯。他们说:“棠棠终于懂事了。”懂事?
懂事地承受他们的误解和背弃?懂事地任由另一个女人用剪刀在她身上留下印记而无人伸冤?
懂事地、心灰意冷地决定把自己嫁给一个他们眼中“可怜”的截瘫少爷,来彻底逃离他们?
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瞬间将他们吞没,窒息感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傅君宴擦干净了手指,将那方沾染了痕迹的手帕随意折好,放在轮椅一侧的收纳袋里,
仿佛那是什么不值一提的秽物。他抬眼,目光再次平静地掠过那七张失魂落魄的脸,
最后落在苏棠微微低垂的侧脸上。“累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种死寂里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温柔的关注。苏棠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看那七个人,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没有解释,没有哭诉,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委屈。
这种彻底的、近乎漠然的平静,比任何控诉都更让那七个人心如刀绞。她将自己的手,
更稳地放在了傅君宴轮椅的扶手上,这是一个无声的信号。傅君宴了然,
对一旁侍立、同样被这变故惊得有些无措的傅家助理微微颔首。助理立刻上前,
恭敬地推动轮椅。轮椅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
朝着宴会厅侧面的休息室方向而去。苏棠就走在轮椅旁边,白色丝绒裙摆曳地,步伐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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