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咎是带着原罪出生的,他阴暗的活着,随时准备去死。后来他遇到一个小姑娘,她像太阳,
驱散他心里所有阴暗的角落。他那么坏,那么邪恶,甚至萌生出以虐杀她为乐的歹念,
可她就是无条件的信任他。他认命了,心想,这大概生来就是他的太阳。可后来,
她被抢入宫里,褚咎怎么肯放,没有人能离开太阳。她既然入宫,那就把她抢出来吧。
1、褚咎出生时,他母亲周氏难产,疼了两天两夜,眼泪都流干了,
才硬撑着生下一个八斤多的男孩。周氏生下孩子后,刚松了一口气,
就听稳婆惊慌的喊着:“不得了了!血山崩!”褚咎的父亲,
威武将军褚英旗不顾族人的反对,踹开门冲到产房里面,抓着周氏的手,
哽咽着安慰她:“舒儿不怕,会好的,一会就止住了。”周氏苍白着一张脸,
看了看身旁的婴孩,艰难吐出几个字:“将军,太累了,让我走吧。”“不!不要!
”褚英旗怒吼着,但还是没有留住心爱之人,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2、褚咎自有记忆起,便知道自己没有娘亲。奶娘说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没了,
要他永远记得母亲的生恩。褚咎常常想,生下来就有恩了吗?留他一个人活在这痛苦的人间,
何为恩情呢?他听说父亲从前是名将军,可他看到的,只是个整日宿醉,
看着他的目光永远阴森的可怕男人。“褚咎,你生来就带着罪咎,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要一辈子怀着愧疚活着!”褚咎看着双眼通红的父亲,他垂下小小的脑袋,
心里想着不是你让母亲有孕的吗?你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没错,
年仅七岁的褚咎已然懂得,只有男人才能让女子有孕。他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的,
但医书里是这么写的。隔壁朱家是医学世家,褚咎有一回从狗洞里偷着进去,
摸了一本书出来,上面写着“此时阴阳相济,男子施其精,女子受其血,精血相合于胞宫,
则能成胎,十月而育,乃得子嗣”,既如此,害死他母亲的,就是他父亲,怎么会是他呢?
3、褚氏一族子孙繁茂,跟褚咎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有十几个。不知为何,他们要么远着褚咎,
要么欺负褚咎,从没有一人肯接近褚咎。这日午后,褚咎浑身是伤倒在了族长家门口,
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肩膀上一***青紫淤痕,颧骨上肿起老高,
脸上还有干涸的鼻血……族长见状吓了一跳,追问之下才知道是自己儿子带着人打的。
族长儿子梗着脖子道:“是我打的怎么了?他就是个畜生!把我的狗摁在水里淹死了,
活活淹死的……呜呜……”褚咎露出委屈的表情,嘶哑着道:“谁让它咬我!
”褚咎对于淹死那条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那只小狗被他掐着摁在水里毫无反抗能力,
四蹄乱扑腾,实在让人兴奋。族长蹙眉,一条畜生的命到底比不上将军之子重要,
他将儿子打了一顿,又把跟着儿子一起打人的那伙人都叫过来惩罚。自此,
褚咎更加成为褚氏一族的受气包,那些族兄弟没事就要找机会打他。他也不反抗,
反正他生得瘦弱,也打不过别人。他由着别人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甚至会在他们打完之后,
自己再把伤势弄得更重,然后晕倒在其中一人的家门口。4、褚咎身上新伤叠着旧伤,
那些族兄弟虽然也被家里人打过,但毕竟下手有轻重,没几个人似他这般浑身没有一块好皮。
他父亲虽赋闲,从前确实是将军,若要护他,必然无人敢欺。
可父亲从来没有出面说过一句话,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回来,父亲只会咬牙骂一句:“废物!
”褚咎独自清理着身上的血渍,动作熟练而木然。“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响起,褚咎循声望去,他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白胖女孩,
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我的猫跑过来了,那里有个洞,我就进来了。
”小女孩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解释着。
褚咎看到她怀里那只跟她眼睛一样大的白猫,他在想,猫会不会被淹死呢?5、过了两日,
褚咎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他在想族长家养了一池子很贵的鱼,该用什么方式弄死,
才能不露痕迹。那么多鱼,这么热的天,若是死了,飘满一池子,
肯定臭不可闻……褚咎想到这里,脸上不由浮现笑意。“哇,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又是那个女童。褚咎坐起来,恢复了冷脸。“你怎么又来了?”女童走上前,
将手掌展开给褚咎看。“喏,这是我阿爹做的药膏,很好用的,给你用。”褚咎别过脸,
冷冷道:“不要!滚!”女童被他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将药盒放在桌子上,
转身拔腿就跑。“哎呦!”一声惊呼,褚咎转过脸看去,小圆胖子被门槛绊倒了。她爬起来,
拍了拍手上的土,迈过门槛赶紧跑走了。“猪一样!”褚咎骂了一句。6、褚咎不得不承认,
小圆胖子送来的药膏有些用,他抹了之后,那夜伤处不再那么痛,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这日是褚咎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忌日。他父亲一大早带了许多祭品和他赶往墓地。
父亲瘫坐在母亲墓前哀哀痛哭,褚咎百无聊赖,见父亲哭得专心,他便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去,
准备抓两只蝉弄死了玩。“狗东西!原来你在这里,给我打!”一声怒喝,
原来是族长的儿子。他们一行***人,其中国不乏因褚咎告状而挨了家里责罚的人,
大家新仇旧恨,手脚并用往褚咎身上招呼。褚咎也不闪避,躺在地上任由别**打脚踢,
嘴角还噙着笑。“打啊,有本事打死我,那边有棍子,拿棍子打!
”族长儿子被褚咎的话激怒,找了根棍子往褚咎身上招呼。棍子到底比拳头打得疼多了,
褚咎却没有呼痛。林子离母亲得墓地不远,父亲会听到这边的动静吧。今日是他的生日,
那把命还给母亲,是不是就两清了。人间不好,下次不来了。褚咎昏迷前,这么想着。
7、褚咎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窗明几净,窗前长案摆着花瓶,
里头插着两支荷花,清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吹进来,将荷花的清香吹到褚咎面前。“哇,
爹爹好厉害,哥哥真醒了!”听到熟悉的女童声,褚咎才明白,自己没死,这里不是天上,
仍是人间。门口进来两人,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把好胡须,手里牵着那个小圆胖子。
“褚家小儿,你醒了,我让人送点米粥给你吃。”不多时,有人送了一碗米粥进来,
褚咎饥肠辘辘,勉强坐起来,抬手准备拿调羹,疼痛使他龇牙咧嘴,
还没抬起胳膊又放了下去。那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拿起调羹喂了褚咎一口,温声道:“没关系,
你现在是病患,等痊愈了再自己吃。”他喂一口,褚咎吃一口,印象中,除了奶娘,
没有人这般待他过。“哥哥,褚五叔家的锦鲤,真的是你弄死的吗?”褚咎吃完一碗粥,
一直在旁守着的小圆胖子好奇问道。褚咎嗓子疼得厉害,还是带着哭腔道:“不是的,
我没有……”小圆胖子的爹叹息一声,安慰道:“罢了,那孩子被他爹打了一顿,
赶到外祖家读书去了。”褚咎抽抽嗒嗒道了谢,等他们父女俩出去了,
他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族长家的锦鲤,当然是他弄死的。那些肥头大耳的水中肥猪,
活得比他还逍遥,他便想法子偷来一罐子盐卤,全都倒了进去,没多久它们就都浮了上来,
肥肥胖胖飘满了一池子,看得他心花怒放。8、原来小圆胖子姓朱,怪不得那么胖,
原来是只猪。褚咎腹诽着,却在小圆胖子来看他时,十分殷勤的叫她:“永怡妹妹。
”朱家的人都说褚咎运气好,朱永怡的父亲,太医朱瑛这阵子回乡探望生病的母亲,
这才救治了他,不然那天,他当真要死在那群孩子的棍下。褚咎在朱家住了半个多月,
每日由朱瑛为他诊脉、开药,朱家人待他很好,准备了许多滋补的药膳。这期间,
他父亲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没有打发人过来看看。
朱永怡的母亲张氏在看到褚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新伤摞旧伤时,难过的流下泪来。
“褚将军是怎么回事啊?就这一个孩子,怎么能容许别人把他欺负成这样,
他还是一个父亲吗?!”张氏在院子里跟朱瑛说话,语气里满是愤怒和不解。
褚咎听到只言片语,他笑了笑,这家人可真天真,父亲不是容许别人欺负他,是纵容啊,
他巴不得别人把他打死呢。9、又过了七八日,褚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勉强能下地了,
朱瑛也要回京城去了。临行前几日,朱瑛送褚咎回家。朱永怡一直缠着要跟着一起去,
两家离得近,朱瑛就抱着女儿一起去了。褚英旗看到一瘸一拐跟在朱瑛身边的褚咎,
眼神有些复杂。他很快收回目光,同朱瑛寒暄。两家虽是邻居,
褚英旗很小就跟着父亲去了军中,朱瑛则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城,两人只是认识而已,
来往并不多。寒暄过后,朱瑛指着褚咎道:“褚将军,令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我这里还有调养的方子,需要每日按时服用,另外这是药浴的方子,
每晚需煮沸放至温热沐浴。”褚英旗接过方子,未置可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朱瑛本就对褚英旗对待褚咎的态度看不过去,见状有些克制不住怒气,冷声道:“褚将军,
在下敬佩将军曾保家卫国。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护家怎么卫国?令郎小小年纪,受人欺凌,
一身伤病,你身为人父,是否应该负起责任?”褚英旗轻笑一声,“不还好好活着吗?
”“你!”朱瑛没想到,褚英旗会是这个态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褚咎垂下头,
低声道:“多谢朱大伯,多谢永怡妹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朱瑛见孩子这般懂事,
话虽这么说着,垂下头时他看到孩子眼眸中却泛着水光,显然害怕又失望。“褚将军!
你太过分了!”朱瑛义愤填膺,有些气愤的喊道。一直低着头的褚咎唇角露出一抹讥笑,
朱家人可真蠢,看不出来父亲根本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吗?看不出他是在演戏吗?“哥哥,
跟我回家!我爹娘对你好!我也对你好!”大厅里忽然响起朱永怡稚嫩的童声,
她跑到褚咎身旁,扯着他的衣裳,坚定说道。10、朱家的车队赶往京城时,
除了朱瑛一家三口,还有褚咎。褚咎更加确认,父亲眼中他就是个累赘,
朱永怡说出要他去她家,这是童言无忌,可褚英旗答应了!朱瑛震惊了,
再三确认褚英旗真要这样?褚英旗点头:“你带过去吧,当个奴养着,也算他活着还有点用。
”朱瑛想不到一个父亲会说出这种话,他问了褚咎,褚咎带着哭腔说,想跟朱大叔学医术,
将来治病救人,造福百姓。朱瑛便把褚咎带走了,却没说收他为徒的话,只说带过去养病,
为防止纠纷,他立了一张文书,褚英旗连看也没看,大笔一挥就签了字。“我有四个哥哥,
你也来我家了,那就是五哥!”马车里,朱永怡笑嘻嘻的说着,她刚吃完饴糖,
笑容十分欢喜。她抱着褚咎胳膊的手沾了一些饴糖,黏糊糊的,褚咎忍了又忍,
才没有真的把朱永怡推下马车。“永怡,褚哥哥不能按咱们家的序齿排,
你就叫他褚哥哥就行了。”张氏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发顶,柔声说着。
她知道褚咎的名字是哪个字后,又悄悄抹了眼泪,哽咽着跟朱瑛说,
哪有父亲给孩子起这个字做名呢,孩子得多伤心。所以她让朱永怡叫褚咎褚哥哥,
而不是咎哥哥。11、路上走了七八日,便到了京城。褚咎有些讶异,
原来朱永怡嘴里的四个哥哥,竟然都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朱瑛虽为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
竟无一个妾室,只有张氏一个老妻。朱永怡的四个哥哥都比她大许多,
最小的四哥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张氏老蚌生珠生下幺女,全家人都疼爱得不行。
褚咎在朱家住了几天,觉得这家人头脑都简单的离谱,整日笑呵呵的,笑得像一群傻子一样。
朱家大哥都十七了,每日下学回家,还要从街市上买一笼小包子给她妹妹吃,
他没看到他妹妹的脸已经胖得像个包子了吗?朱家二哥每日上树摘桂花,清洗晾干,
亲手给朱永怡做糖渍桂花,还是学医的呢,不知道小孩吃糖多了会烂牙吗?
朱家三哥自己生得细长一条,走哪都要抱着圆滚滚的朱永怡,
也不怕把自己竹竿一样的身子折断了。朱家四哥最搞笑,抱不到妹妹,就抱着那只胖白猫,
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活脱脱朱永怡的抱猫小厮。褚咎对朱家四兄弟的没出息嗤之以鼻,
怎么都那么蠢啊,喜欢只知道吃和睡的蠢东西。褚咎为了能得到朱家人的喜欢,
不得不学着朱永怡的蠢样,动不动也笑呵呵。“褚哥哥笑起来真好看。”“是哦,
褚小弟眼睛笑起来是弯的,像月牙……”褚咎听到这些夸奖,嘴巴咧得更大,
胸中恶意却更盛,他都不知道朱家这群单蠢的人,是怎么在波谲云诡的京城平安活到现在的。
12、“褚哥哥,抱抱……”朱永怡花坛边,刚吃完朱大哥带回来的小笼包,满手的油,
虽用帕子擦过了,可还是一股肉味。褚咎有种把朱永怡推倒再踩上一脚的冲动,
她以为她是谁啊,他又不是她亲哥,凭啥惯着她?抱抱?她自己多重心里没数吗?
褚咎僵着笑脸伸出手,用力把朱永怡抱起来,然后他一个重心不稳,两人摔倒在地,
朱永怡在下,褚咎在上。“哇……”朱永怡一声嚎哭,
就在附近的朱家大哥和三哥赶紧跑了过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力气小,抱不动妹妹。
哥哥不要打我……”褚咎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露出的眼眸里全是歉疚和害怕。
朱大哥看着妹妹哭得满脸是泪,蹙眉没说话,先检查朱永怡的伤势。
他们倒下的地方是青石板路,夏末,衣裳薄,褚咎整个人压在朱永怡身上,
朱永怡的胳膊便折了。朱家人全都围在朱永怡床前,好像折了一条胳膊是多大的事一样,
褚咎垂下头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是医学世家吗?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个小毛病?
朱瑛下衙回来,听说女儿受伤,急匆匆就跑了过来。朱大哥已经给朱永怡处理好伤口,
朱瑛不放心,又检查了一番。“伯伯,伯娘,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真的抱不动……”褚咎泪眼汪汪的说着话。朱三哥想到褚咎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模样,
想到母亲说他在家里整日被人打,不由说道:“爹,娘,褚小弟应该不是故意的,
他说不定都没有妹妹重。”朱永怡哭得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她哪里吃过这个苦,
听到三哥的话,她赶忙说:“褚哥哥不是故意的,是我太胖了。”众人看着褚咎瘦弱的身体,
又想到他大病初愈,就这么轻易原谅了他。朱家人可真蠢啊,褚咎躺在床上这么想着。
13、一晃眼,褚咎在朱家待了大半年。他身子弱,朱瑛并没有让他马上学医,
只让他先养好身体。褚咎的日常,便是陪着年幼的朱永怡在家玩耍。
随着在朱家待的时日变长,褚咎越发克制不住心头的躁郁,每天看到朱永怡那张傻笑的圆脸,
他都恨不得掐死她。族长儿子死了一条狗都那么生气,朱家这只“掌上明猪”死了,
朱家人还能笑得出来吗?无事时,褚咎便会在脑海里勾画着朱永怡的葬礼,
朱家人脸上终于不再有那种令人作呕的笑容,全部换上了痛不欲生,想想都觉得开心。
这一日,张氏带着儿女去郊外的青云观打醮,要在那里住两天。午后众人都在歇息,
褚咎睡不着,朱永怡也没睡着,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指了指门外。
两人牵手走到放生池喂了一会鱼,褚咎说:“永怡妹妹,来的时候我看见那边有闪光的石头,
可能是宝石,咱们去看看。”“好啊,好啊!”朱永怡拍手叫好。褚咎看着她的傻样,
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啊,要是真有闪光的石头,
还能轮到他们两个小孩去捡?两人走在山路上,朱永怡叽叽喳喳说着话,
招手想抓住经过的蝴蝶,一举一动都透出傻气。两人经过一处陡坡,
褚咎心中的恶意再也压不住,他拉着朱永怡往路边走,“闪光的石头,就在这里。
”朱永怡马上蹲在路边的地上翻找,嘴里嘟囔着:“要是找到了,
让大哥给褚哥哥做一个挂件。”褚咎心跳地很快,精神有些恍惚,
他没怎么听清朱永怡在嘟囔什么。褚咎忽然抬手,毫不犹豫把朱永怡往前一推。
“啊……”朱永怡一声惊呼,哗啦啦的碎石滚落声跟着一起响起来,山坡上腾起一阵土气。
朱永怡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到了,山坡也恢复了平静,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褚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抬头看看天,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啊,小圆胖子没了,
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整日傻笑,说她的爹娘和哥哥有多疼爱她了。
14、褚咎一路哭着跑回客院,十分沉痛的告诉朱家人,朱永怡掉到山下去了。
张氏听了这话立马晕倒,朱大哥赶紧掐了母亲的人中,又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问明事发地在哪,安排众人去营救朱永怡。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褚咎留在客院里陪着张氏,
他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抱着张氏哭诉,他多难受,想替妹妹去死。张氏搂着他,
嘴唇颤抖着:“不会的,永怡不会出事的。”朱永怡果然没事,天还没黑,
朱家人就在半山腰找到了昏迷的她。“娘,没事,只是惊吓过度,我刚给她喝了安神汤,
睡一觉就好了。”朱大哥安慰着张氏,张氏看着女儿脸上、手上的伤痕,心疼又庆幸,
恨不得把所有神佛都拜一遍,谢他们保佑女儿无恙。褚咎心中暗暗可惜,
怎么没遇上什么猛兽?这么轻易就被救回来了。朱永怡虽没什么大碍,精神却恹恹的,
不肯说话,也不似之前那么爱吃了。朱大哥说是魇着了,过几日就好了。回到朱家,
一贯和颜悦色的朱瑛第一次对着褚咎露出冷脸,“你说带永怡去看闪光的石头?
什么闪光的石头?我在京城几十年,怎么没听说青云观有这种东西?”褚咎眼泪汪汪,
手足无措的说道:“伯伯,我真的看到了,太阳照过来时,小石头会发光的。
”朱瑛仍旧不大相信,“即便如此,永怡胆子那么小,她不敢站在山坡边的,
是不是你不小心……”褚咎猛地抬头,眼泪滚滚落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撞击着石板地面,光听声音便知道有多疼。
“是我的错……我不该带永怡妹妹去捡小石头,
是我没照顾好妹妹……”张氏赶紧把褚咎拉起来,责怪的看了一眼朱瑛,“他才多大,
就比永怡大两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爹,娘,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不关褚哥哥的事。
”床上传来朱永怡细弱的声音,她没有看褚咎,只是对父母解释着。褚咎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小圆胖子真是个傻子。她明明应该能感受到,她是被他推下去的。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15、又过了些日子,朱永怡总算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不仅身体恢复了,脸上的傻笑也恢复了。“永怡妹妹,那日是我不小心把你撞下去的,
你为何帮我隐瞒呢?”朱永怡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我知道啊,那里碎石子那么多,
你应该也是不小心的吧。我这么乖,你怎么会故意想害我呢。
”褚咎的心弦不能自抑的被拨动了一下,记忆中被冤枉、被排挤的那些往事一一翻腾上来,
眼前小圆胖子的的笑脸,似春日暖阳,那些不堪过往,似鬼魅一般四处躲闪,再不敢露头。
褚咎第一次真切有了想哭的冲动。他摸了摸朱永怡的脑袋,她那么傻,
杀一个傻子有什么意思呢。自此,褚咎开始尝试压制心中的恶意,可那些恶意像是附骨之蛆,
总是不经意间出来***,挑战他的理智。褚咎开始自伤,每当他又浮现恶劣的想法,想凌虐,
想伤害,他便在自己身上划一道口子,看着鲜血汩汩流出,渐渐愈合,
心头的恶意才能消解一二。很快,张氏便察觉出不对劲。“褚小郎,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有什么事情跟伯母说,千万别憋在心里。”褚咎正琢磨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外头有人喊着:“快来人啊,三少爷受伤了!”原来朱三哥遇到有人行凶,
挟持了一个小女孩,他趁贼人不注意,想救那个女孩,被贼人砍了一刀。
朱大哥撕开朱三哥的衣裳,用清水洗净朱三哥胳膊上的血污,
取来针和肠线为朱三哥缝合绽开的伤口。褚咎在旁围观,他看着针线从血淋淋的皮肉间穿过,
胸中有股畅快淋漓的感觉。朱大哥为朱三哥缝合完伤口,又开了方子给他止痛。
褚咎一脸钦佩的看着朱大哥,“大哥哥,你好厉害,我能跟你学医吗?
”16、褚咎第一次在朱家感受到了快乐,是朱大哥教他缝合。他先带他去羊汤馆看宰羊,
刚杀完的羊,血呼呼的冒,心还在微弱的跳。朱大哥说他第一次跟着爹来看宰羊,
看完一口羊汤那个也喝不下去,一天都没吃下去饭。褚咎却吃得很香,羊汤味美,
泡个芝麻烧饼就更好吃了。朱家人学缝合是用小动物练习的,
褚咎手持针线戳进青蛙的皮肉时,那种真实的肉感和肌肉的痉挛,令他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真喜欢学医啊,借着将来悬壶济世的名头,可以亲手折断兔子的腿,再学着如何让它长好,
可真有意思。褚咎喜欢朱家一本《幽冥本草》,里面讲的是各种毒物。“毒与药,一体两面,
相生相克。剧毒之物,用之以慎,砒霜可活人。”褚咎嗤之以鼻,
朱家的医书怎么都那么可笑,毒就是毒,谁会用毒来救人呢。17、时光飞逝,
褚咎在朱家已经八年,当年瘦弱矮小的男孩,长成了高高瘦瘦的少年,相貌昳丽俊美。
朱永怡也有了些少女的模样,下颌处悄悄收出了柔缓的弧线,不再似从前那般圆润。行动间,
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圆滚滚的憨态,就连笑容也少了娇憨,多了明媚。
褚咎整日跟朱永怡在一处,这些隐约的变化他一开始并没有察觉,直到家里多了几个少年。
这年过了年便是春闱,张氏族里的几个子侄来京赴考,朱氏族里也有子弟过来,
家里一下子多了五六个少年人。其中有个叫倪备的少年,是张氏大嫂的侄子,今年十七岁,
生得仪表堂堂,为人谦和,十分得朱瑛夫妻的喜爱。十七岁的少年举子,
家里又让他来参加春闱,说明对他是很有信心的,这样的少年,谁会不喜欢呢。
朱永怡也喜欢,她看着倪备两眼放光,只觉得比家中的哥哥都要优秀。
朱四哥语带酸意说道:“倪三哥一来,倒把我们都比下去了。”褚咎脸上带笑,
心中却已起了毁灭世界的念头。他暗暗咬牙,细长的眼睛半眯着,从倪备身上移开。
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若是临考前大病一场,不知该如何的懊恼。
朱永怡会不会还这般崇拜的看着落榜的少年呢?褚咎暗中观察着朱永怡,
若她不跟那姓倪的说话,他便不释放恶意。一场宴席结束,朱永怡并没有跟倪备说话。
褚咎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袖中紧握的拳头。那天夜里,褚咎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把朱永怡的衣裳扯开,说要研习医术。粉红衫裙扯开,是他没见过的风景,
褚咎呼吸急促,汹涌而出邪火,想把她吃干抹净,为所欲为。次日清晨,亵裤一片冰凉,
褚咎学医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该把朱永怡藏在什么地方,
从此只有他能占有。18、这些年,朱瑛已经升任太医院院正,据说皇后十分信任他,
导致他很忙碌,难得有时间在家。有一回恰逢朱瑛休沐,将家里几个孩子叫过来考教医术,
他很惊讶的发现,褚咎与医术一道十分有天赋,胆大心细,是个不得多得的苗子。
朱瑛虽惜才,但也并未开口要亲自教导褚咎医术。褚咎毕竟是武将之子,
说不准褚家将来还要把他找回去,他现有的医术已经跟军医不相上下了,足够了。
褚咎本以为自己天资聪颖,朱瑛会恨不得倾囊相授,没想到只夸了他两句便罢了。
褚咎又有了新的目标,除了朱永怡,他要朱瑛的医术,他要让朱家承认,
他们家虽是医学世家,可都是平庸之才,唯有他才是天纵奇才。青黄不接的时候,
京城发生了瘟疫,朱家作为医学世家,自然要派不少子弟外出帮着救治百姓。褚咎也在其中。
为了让朱瑛看到自己的能力,褚咎着实救了不少人,同时也释放了不少恶意。
有些他厌烦的人,在出手诊治时,他会留下些许隐患。譬如那日一个大汉紧紧抓着他喊救命,
手里的脓液沾到了他衣袖上。褚咎眉毛拧成了疙瘩,外人看来是忧心病患,
他内心则是恨不得当场把大汉封喉。众目睽睽之下,褚咎还是救治了大汉,
只是在“肺俞穴”施针时,他用了“分筋错骨”的巧劲,日后每逢阴雨,
那处便会针扎似的疼,最终连腰都直不起来。褚咎自以为做得隐秘,
忍不住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唇角,眼尾也跟着上挑。这一幕,却被朱三哥瞧在眼里。
19、瘟疫过后,朱家受到朝廷表彰,皇帝御赐了一块“医者仁心”的牌匾,
朱家人都十分高兴。在这场瘟疫义诊的过程中,朱瑛看到了褚咎的能力,他决定收褚咎为徒,
将一身医术传给他,即便将来褚咎从军也罢,至少那些医术也会造福将士。“爹!
不能收他为徒!他心思不正,学再多医术也是无用。”朱三哥上前大声说,
看着褚咎的目光有些沉痛。众人皆惊,褚咎也是,只是他不明白,他明明装得很好,
所有人都夸他,为何朱三哥这般说。“爹,在义诊时,我看到褚咎故意施错针,
看着是缓解了病患的痛苦,但是会留下极大隐患,将来可能残疾,可能早死。
他这般心狠之人,学再多医术,也不过是多了一把刀而已。
”朱瑛蹙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朱三哥便把当日所见说了一遍。
朱瑛眼神锐利的看向褚咎,等待他的答复。褚咎听朱三哥说完,反倒松了一口气,
正要开口辩解,一旁的朱永怡已经忍不住开口了。“爹,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褚哥哥那么好的人,平时连小猫小狗受伤了,他都要救治的,怎么会故意害人呢?
”褚咎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暖流,朱永怡就是这样,永远相信他。“是,伯父,我没有要害人,
是朱三哥看错了。医者仁心,我会永远记住的。”但朱瑛还是犹豫了,他对褚咎说:“褚咎,
你毕竟是褚将军之子,若要正式拜我门下为徒,需得经过褚将军允许。过两日,
我让人送你回去,你问清楚了再说。”褚咎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恭顺的答应了。
20、褚咎要回乡,他已经十六岁了,也该回去看看自己的父亲。张氏安排的很好,
随行的有四五个人,带了不少礼物回去。旁人倒罢了,朱永怡却是十分舍不得与褚咎分开。
她泪眼汪汪,祈求张氏:“娘,我也回去吧,我回去看看老家的亲人。
”张氏摸了摸她的头:“你哥哥们都有事,没办法护送你回去,等过年的时候,
带你回去送年礼。”朱永怡摇着母亲的衣袖:“褚哥哥跟我一道就行了啊。
”褚咎也目光热切的看向张氏,若能带朱永怡一起去就好了,这一路便不寂寞了。
张氏还是摇摇头,褚咎虽与朱永怡自小一起长大,可他毕竟是外男,朱永怡也十四了,
得避嫌了。朱永怡含泪挥手送别褚咎,临行前还不忘叮嘱一句:“褚哥哥,
记得给我带老家的杏子!”褚咎见她还如小时候一般惦记着吃食,忍不住笑起来,
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给你带!”21、朱永怡没有等到褚咎带回来的杏子,
也没有再看到褚咎,朱家派去跟着褚咎的人回来复命说,褚咎回到家后就没再露面,
褚将军派人送了一包银子,说是感谢朱家几年栽培,往后便不打扰了。
朱瑛和张氏闻言都有些失落,张氏更是不舍得红了眼眶。朱瑛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
本就是人家的孩子,我当年是怕这孩子留在老家会被打死,这才带过来养了几年。
如今他也大了,又有些本事,想必不会再受欺负了,你就放心吧。”张氏点点头,
叹息道:“旁人倒罢了,只怕永怡舍不得,听到这消息会哭呢。”朱瑛道:“哭就哭吧,
过两天就好了。还有几个月永怡就及笄了,现在都流行早定亲,你先张罗张罗吧。
”朱永怡得知消息,果然哭了好几天,央求父亲亲自去把褚咎接回来。“爹,
褚哥哥的父亲那么凶,一点儿也不疼爱他,他回去也没什么好日子,你就去把他接回来吧。
”朱瑛却始终不答应,朱永怡缠得狠了,他还难得冷了脸,把朱永怡训斥了一顿,
朱永怡哭着跑去找娘亲。娘亲把道理细细讲给她听,又说要准备相看人家,
朱永怡一直摇头:“我不要,我不相看人家,我要留在家里陪着爹娘。”张氏瞒着朱永怡,
只说带她出去玩,还是相看了几户人家。朱家家风正,朱永怡本人长得又灵动,
相看的几家都满意,朱永怡却郁郁寡欢,对哪个都提不起劲来。
看呢……”“还不如褚哥哥长得高呢……”“还不如褚哥哥声音好听呢……”……张氏无奈,
捏了捏她的脸颊:“褚小郎的娘亲当年是出了名的美貌,他能不好看吗?你拿男子跟他比,
那可嫁不出去了。”朱永怡眼珠一转道:“那我嫁给褚哥哥不就好了?
”朱永怡想着他们一处长大,娘亲也喜欢褚哥哥,肯定会愿意的。但张氏却犹豫了,
她总觉得褚咎虽爱笑,可眼神却是冷的,唯有看永怡时才有些温度。况且,
褚咎有些太过美貌,美貌有时候是种桎梏,不管男人还是女人。22、褚咎的确被桎梏,
还是被他的亲生父亲。回到家的第一面,褚咎便觉得父亲看到自己,
眼睛里迸发褚从前没有过的光彩。褚咎无意与父亲过多相处,他把来意说明,等着父亲答复。
他那样恨自己,把自己像垃圾一样扔给朱家这么多年,想来是不在乎的吧。
父亲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他陪他吃一顿饭,仍回朱家去,往后他想行医就行医,
他不会强迫他从军。褚咎陪父亲吃了一顿饭,父子俩默默无言,唯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道红烧狮子头你尝尝,***当年就很爱吃这个。”父亲忽然给褚咎搛了一个狮子头,
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褚咎想到此后又要许多年不见,忍着不适还是搛起来吃了。吃完饭,
褚咎站起来时便觉得手脚发软,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
父亲一伸长臂接住他将要倾倒的身体,抱起他往后院走。褚咎再次醒来的时候,
是在一间密室,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这样一间密室。
密室里桌椅板凳床榻等一应俱全,除了没有窗户,乍看之下,
与正常的房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里的陈设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褚咎的心沉了又沉,不知道褚英旗此举所为何求。他想站起来走走,身子却有些绵软,
提不起劲。褚咎学医有些年头了,知道自己中了毒,一时半会还没分辨出是中了什么毒。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不知年月,不知时辰。油灯快耗尽时,褚咎听到一声咔哒,
好像是什么机关动了,很快,墙上出现一个一人高的门洞,褚英旗带着一个老妇进来。
23、“不!我**!”褚咎双目赤红瞪着褚英旗,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
褚英旗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老妇,“他没力气,你给他穿。”老妇面无表情,
闻言将手上捧着的衣裳展开,扶着褚咎开始更衣。褚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了,没想到父亲比他更甚,原来他的疯是一脉相承自父亲。
“你寡廉鲜耻!不得好死!”褚咎恨不得掐死褚英旗,可他现在丝毫没劲,
只能逞口舌之勇。老妇还是帮褚咎换好了衣裳,又按照褚英旗的要求,为褚咎盘发,
插上发簪,抹上胭脂水粉。一切做完,老妇出去,密室里只有父子二人。
褚英旗居高临下的看着褚咎,眼神有些痴迷。“舒儿,是你,对不对?
”褚咎怒吼着:“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褚咎!”这一声喊,褚英旗清醒了些,
他扶着褚咎坐在床头,低声道:“别说话,说话就不像你娘了。”褚咎恨得牙痒痒,
他无比后悔回来这一趟。但眼下后悔也没用,他得想办法逃离。做戏与他是习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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