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第一章阁楼里的破吉他陈冬生把最后一个纸箱推到阁楼角落时,
老旧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像是要把几十年的霉味都抖出来。六月的梅雨季,
潮气顺着老虎窗的缝隙往里钻,他抹了把额头上混着灰的汗,指尖在脸上蹭出一道黑印,
活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阁楼是这套老房子的“附赠面积”,斜顶矮得人站直了能撞破头,
唯一的光源是那扇嵌在斜面上的老虎窗。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
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斑,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他蹲下来拆纸箱,
胶带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
里面是从老家带来的旧物——洗得发白的高中校服,
左胸口袋上还绣着歪歪扭扭的“陈冬生”;一沓泛黄的奖状,
最高级别的不过是“校级数学竞赛三等奖”;最底下压着一把木吉他,
琴身侧面裂了道两指宽的缝,像是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吉他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
父亲偷偷塞给他的。那天晚上,他坐在书桌前对着高考志愿表发呆,
手指在“音乐学院”四个字上反复摩挲,纸页都被蹭得发毛。父亲端着一杯凉白开走进来,
蹲在他旁边,烟蒂在水泥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小坑,最后只说了句:“喜欢就去试试,
爸不拦你。”可他没敢。母亲在厨房听到了动静,摔碗的声音“哐当”一声炸响,
紧接着是她带着哭腔的喊:“学音乐能当饭吃?陈冬生你要是敢填,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那天晚上,他把志愿表上的“音乐学院”划掉,改成了本地师范学院的数学专业,
钢笔尖把纸都戳破了。后来,吉他就被塞进了衣柜最底层,和旧毛衣、旧棉被堆在一起,
直到毕业搬去外地工作,母亲收拾行李时,才把它翻出来,
扔在纸箱里:“这破玩意儿还带着干嘛?占地方。”“没出息。”陈冬生对着吉他小声说,
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裂缝,琴弦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这把落满灰尘的乐器,还是在骂那个连梦想都不敢坚持的自己。
楼下传来房东太太的喊声,带着江南口音的尖利:“小陈!该交房租了!这个月再拖,
我可就不客气了!”陈冬生慌忙应着“马上来”,把吉他靠在墙角,转身往楼下跑。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老长,
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他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三千块钱,
那是他这个月在培训机构当**老师的工资,刚发下来还没捂热,就要悉数交给房东。
房东太太接过钱,数了两遍,又用指甲刮了刮纸币,确认是真钞后,
才不情愿地把收据递给她:“下次早点交,别让我催。”陈冬生接过收据,攥在手里,
指尖都泛白了。他看着房东太太转身走进屋,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在他心上敲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连太阳都躲在云层后面不肯出来,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压抑得喘不过气。回到阁楼,他又把吉他抱了起来,用衣角擦了擦琴身上的灰。
他坐在光斑里,手指拨动琴弦,不成调的旋律在阁楼里回荡。弹着弹着,他的眼睛就红了,
眼泪滴在琴身上,顺着那道裂缝往下流,像是在为这把吉他,也为自己哭泣。
第二章便利店的相遇为了多赚点钱,陈冬生在便利店找了份夜班**,
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白天他在培训机构当数学老师,
对着一群坐不住的孩子讲函数、讲几何,黑板上的公式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可孩子们的注意力总在窗外的麻雀上。晚上就守着空荡荡的便利店,整理货架、煮关东煮,
偶尔有晚归的人进来买瓶水、买包烟,多说几句话都觉得奢侈。凌晨三点是最难熬的时候,
街上几乎没人,只有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是永不停歇的钟摆。
他会偷偷把吉他带到便利店,藏在收银台后面,趁没人的时候弹两曲。
琴身的裂缝让音色变得有些沙哑,可他不在意,手指在琴弦上移动时,
心里的憋闷好像能随着旋律一点点散掉。那天凌晨,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打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发出“嗒嗒”的声音。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推门进来,
带着一身雨气,头发湿了大半,贴在脸颊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径直走到冰柜前,
打开门,冷气“呼”地一下冒出来,她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拿了一瓶草莓味的牛奶,
又走到关东煮柜台前,盯着冒着热气的汤桶,犹豫了半天,
才指着一串萝卜说:“麻烦加热一下,谢谢。”女孩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
带着一点点的委屈。陈冬生接过萝卜,放进关东煮的汤里,汤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偷偷打量女孩,她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哭过。
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喝着牛奶,吃着萝卜。牛奶是冰的,萝卜是热的,
她一口冷一口热,吃得很慢,像是在打发时间。陈冬生收拾完货架,又拿起吉他,
轻轻弹了起来。他弹的是首自己写的曲子,没名字,只有几个简单的**,
是他前几天在阁楼里对着老虎窗写的,写的时候,雨也像今天这样,淅淅沥沥的。弹到一半,
他听到女孩的声音:“这首曲子,很好听。”陈冬生手一抖,琴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尴尬地笑了笑,把吉他放在一边:“随便弹的,没什么章法,让你见笑了。”“我叫林晓,
是个编曲。”女孩主动伸出手,她的手很凉,像是刚摸过冰牛奶,“你呢?”“陈冬生。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了,生怕自己手上的汗弄湿她的手。那天晚上,
他们聊了很久。林晓说她刚辞了工作,之前在一家音乐公司做编曲,
每天被逼着写商业化的曲子,客户要“朗朗上口”,要“有爆点”,
她写的那些有自己想法的曲子,从来都不被认可。有一次,
她花了一个月写了一首关于老街的曲子,老板看都没看就扔在一边:“写这些没用的干嘛?
能赚钱吗?”她觉得没意思,就递了辞职信。“他们说我没出息,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
非要追求什么‘音乐理想’。”林晓喝了口牛奶,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可我觉得,
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没出息呢?”陈冬生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这句话,
他在心里憋了好多年,从十八岁那年划掉志愿表上的“音乐学院”开始,他就一直想这么说,
可从来没敢说出口。他看着林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竟然说出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我以前也想做音乐,”陈冬生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可我妈说学音乐没前途,
我就选了数学,现在每天教孩子做题,感觉自己像个机器。”林晓看着他,
眼神很认真:“那你现在还喜欢音乐吗?还想写歌吗?”陈冬生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喜欢,可我觉得自己没那个天赋,也没那个勇气。”“天赋和勇气,
都是练出来的。”林晓把空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帮你把你的曲子录下来,说不定,会有人喜欢呢?”陈冬生看着林晓,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有星星。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想试试,
哪怕只有一次,也想让自己的曲子被别人听到。
第三章地下室的录音棚林晓租的地下室离便利店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地下室很暗,
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林晓打开房门,
里面却和外面截然不同——墙上贴满了隔音棉,五颜六色的,
像是一个秘密基地;角落里放着一台旧的调音台,上面有很多按钮,
还有几个麦克风挂在支架上;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
上面是编曲软件的界面。“这是我攒钱弄的录音棚,虽然简陋,但能录歌。”林晓笑着说,
她的笑容很干净,像雨后的天空。陈冬生走进来,环顾四周,心里有些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录音棚,哪怕只是一个简陋的地下室,也让他觉得很新奇。
他摸了摸麦克风,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有些紧张。“要不要把你的曲子录下来?”林晓问他,
手里拿着一根音频线。陈冬生点了点头,把吉他抱在怀里,手指有些发抖。他坐在麦克风前,
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弹起那首没名字的曲子。可刚弹了几句,他就停了下来——太紧张了,
手指都不听使唤,连最熟悉的**都弹错了。“别紧张,”林晓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在便利店那样,随便弹,把心里的话弹出来就好。”陈冬生又试了一次,
这次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僵硬。林晓没催他,只是坐在调音台前,耐心地等着。
她打开一瓶可乐,递给陈冬生:“喝点东西,放松一下。”陈冬生接过可乐,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他的紧张。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阁楼的老虎窗,
想起了父亲蹲在地上抽烟的样子,想起了母亲摔碗的声音,
还有自己对着高考志愿表发呆的夜晚。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
心里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他再次拿起吉他,手指拨动琴弦,这次的旋律比之前流畅了很多,
也多了些感情。林晓坐在调音台前,眼睛亮了起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
把声音录了下来。“唱两句试试?”林晓说,“把你心里的感受唱出来,不用在意音准,
不用在意技巧。”陈冬生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点跑调,
但他没停,一直唱着,把心里的委屈、不甘、迷茫都唱了出来。唱到一半,他的声音哽咽了,
眼泪差点掉下来。“很好,就这样,”林晓的声音从调音台那边传来,带着鼓励,“继续唱,
别停。”陈冬生吸了吸鼻子,继续唱。他不知道自己唱了多久,
直到嗓子都有些疼了才停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林晓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喜。
“太棒了,”林晓说,“你把心里的话都唱出来了,这就是最动人的音乐。
”林晓把录好的音频调了一下,加了简单的钢琴伴奏,
然后递给陈冬生一个耳机:“你听听看。”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还有钢琴的旋律,很干净,
很纯粹。听到副歌部分,
他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录下来,
第一次听到自己写的曲子有了完整的样子。“这首歌,叫《没出息》吧。”林晓说,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贴切,也很真实。”陈冬生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心里的那些憋闷,竟然能变成一首歌,一首有名字的歌。那天晚上,
他们在地下室待到了早上六点。林晓把《没出息》保存好,传到了陈冬生的手机里。
走在清晨的街上,天已经亮了,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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