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汤我煲了四个小时呢。"林清月的声音甜得发腻，端着一个青花瓷汤碗，
腰肢扭得像水蛇，目标明确地绕过客厅里啃苹果的我，直奔阳台上的我爸姜建国。汤碗很烫，
她指尖都捏红了，脸上还挂着那种精心计算过的、带着点委屈的温柔笑。我爸，
一个刚过五十岁，有点谢顶，啤酒肚初见规模，前两年还沉浸在丧妻悲痛中的普通小老板，
正拿着水壶笨拙地浇他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兰花。听到声音，他有点局促地转过身，"哎呀，
清月，太麻烦你了，放桌上就行。"林清月却不依，非要递到他手里，
指尖"不小心"划过我爸的手背。"姜叔叔，您尝尝嘛，看合不合您口味。"我爸手一抖，
下意识想接，又觉得不合适，身体微微后仰。这一退，林清月端着碗的手往前一送。"哎呀！
"一声惊呼。滚烫的汤水，大半泼在了我爸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旧T恤上，油渍迅速晕开。
剩下的小半，精准地洒在林清月自己那条崭新的、一看就不便宜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
青花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砖上，碎成几瓣，汤汁四溅。场面瞬间混乱。我爸烫得直抽气，
手忙脚乱地拍打衣服。林清月眼圈立刻红了，看着自己的裙子，又看看地上的碎片，
泫然欲泣："姜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都怪我笨手笨脚……这碗……这裙子……"我坐在沙发上，咔嚓，咬下最后一口苹果，
果核精准地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啧，"我咂咂嘴，"林姨，下次端汤记得看路。
我爸这T恤穿了五年，不值钱，您这裙子……可惜了了。"我爸这才反应过来，
顾不上自己胸口的油渍，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清月你没烫着吧？快，晚星，去拿抹布来！
"我慢吞吞起身。林清月那***泪的眼睛飞快地剜了我一下，
转向我爸时又软成一滩水："姜叔叔，您别怪晚星，她年纪小……都是我没用，
连碗汤都端不好。"她说着，弯腰想去捡碎片。"别动！"我爸赶紧拦住，"小心划手！
晚星，快点！"我拿了抹布和扫帚过来，默默清理地上的狼藉。汤汁混着碎瓷片，黏糊糊的。
林清月站在一旁，用手帕按着眼角，小声啜泣，肩膀微微耸动，那样子，
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爸有点手足无措，看看我，又看看她，
最后叹了口气："一条裙子而已，别哭了清月，回头……回头我让晚星陪你去买条新的。
"我手一顿，差点把碎瓷片捏手里。抬头看我爸，他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扯了扯嘴角，
没说话，继续低头干活。林清月的哭声小了点，带着浓重的鼻音："不用了姜叔叔，
怎么能让您破费……只要您和晚星别生我的气就好。"我爸更不自在了，
***手："哪能啊……"我叫姜晚星。我妈在我八岁那年病逝了。我爸姜建国，
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公司，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日子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把我拉扯大了。
直到半年前，这个叫林清月的女人，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闯入了我们的生活。
据她自己说，她是我爸年轻下乡时一个故友的女儿。那位故友夫妇多年前意外身亡，
她成了孤儿，辗转被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收养，当了二十年养尊处优的"千金**"。
可半年前，养父母找到了亲生女儿，她就成了多余的那个，被"请"出了家门。她走投无路，
凭着父亲临终前留下的只言片语，找到了我爸，希望我爸看在故去老友的份上，
给她一个容身之所。我爸这人，念旧，心软，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清月，
又想起那位据说对他有恩的故友，脑袋一热，就把人留下了。起初说好是暂住，
帮她在本地找个工作安顿下来。结果，这一住就是半年。林清月嘴甜，会来事。我爸浇花，
她递水壶；我爸看报，她递老花镜（虽然我爸眼睛好得很）；我爸咳嗽一声，
她立刻端上炖好的***雪梨。家务也抢着做，当然，仅限于我爸在家的时候。我爸一出门，
她就瘫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指甲油涂得花里胡哨，瓜子壳磕得满地都是，
指挥家里的钟点工张姨干这干那。张姨私下跟我嘀咕："晚星，
你觉不觉得这林**……怪会装的？在你爸跟前一个样，背后一个样。
"我耸耸肩："我爸喜欢就行。"我确实不太在意。林清月住进来，对我影响不大。
我大学毕业刚工作一年，早出晚归，在家时间不多。她爱演贤惠就演呗，只要不演到我头上。
反正我爸那点家底，也不够她霍霍多久。但我低估了林清月的野心。她想要的，
似乎不只是个容身之所。自从那次"泼汤事件"后，林清月对我爸的攻势更明显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养父母家"多么有钱，又多么绝情，暗示自己见过大世面，
懂得享受，也能帮衬我爸的生意。她开始挑剔家里的装修，嫌沙发不够软，窗帘不够高档，
甚至暗示我爸该换辆好点的车，说"男人在外面做生意，面子很重要"。
我爸起初还笑呵呵地听着，后来渐渐有点招架不住。有一次，她看到我爸给我转生活费，
半开玩笑地说："姜叔叔，您对晚星可真好。女孩子嘛，还是要学着独立，不能总靠家里。
我在林家的时候，十八岁后养父母就不怎么给零花钱了，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我爸当时正在看账本，闻言抬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晚星才工作，工资不高，
房租贵，我贴补点应该的。"林清月立刻换上笑脸："那是那是，姜叔叔您最疼孩子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怕您太辛苦。"她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认识几个做建材的大老板，
要不要我帮您引荐引荐？也许能拓宽点销路。"我爸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那……那麻烦你了清月。"林清月矜持地抿嘴一笑："不麻烦，应该的。
姜叔叔您就像我亲叔叔一样。"我在自己房间听着，冷笑一声。引荐？就凭她？
她那个被扫地出门的"豪门养女"身份，能认识什么真大佬？别是给我爸挖坑吧。事实证明，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吓人。没几天，我爸就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原来林清月介绍的那个所谓的"大老板"，就是个空壳公司的皮包贩子，
想用次品料以次充好，被我爸这个在建材行业混了半辈子的老油条一眼识破。对方恼羞成怒，
说话很难听，还暗示我爸"不识抬举，要不是看在林**的面子上，
谁搭理你这种小门小户"。我爸气得晚饭都没吃。林清月慌了，围着我爸团团转："姜叔叔，
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他以前在我养父公司……看起来挺正经的啊！都怪我，太相信人了，
好心办坏事……您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当。"她又开始抹眼泪。我爸看着她哭，
重重叹了口气，疲惫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怪你。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谈生意还是得靠自己。"这件事让我爸对林清月的态度明显淡了些。
但林清月显然不甘心。她大概觉得，只要能拿下我，我爸那边就更容易了。于是，
她开始把矛头对准了我。一个周末，我在家整理书柜。柜子顶层放着一个蒙尘的旧木盒，
里面是我妈留下的一些小物件，不值钱，但对我很重要。有一条褪色的丝巾，
一枚磨花的银胸针，几张老照片。林清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哟，晚星，
收拾什么呢？这些旧东西……该扔就扔了吧，占地方。"她伸手就去拿那个木盒。
我一把按住盒盖，抬眼看着她："林姨，这是我的东西。"她收回手，
讪讪地笑："知道是你的。我就看看嘛。你妈妈留下的？"她目光扫过那些旧物，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你妈妈走得早，真是可惜。不过晚星，人要往前看，
总抱着这些老物件，睹物思人，对你和你爸都不好。"她压低声音，
带着点"为你好"的语重心长，"你看你爸，才五十出头，总不能这么孤单下去吧？
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才像个家，你说是不是？"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见我不搭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姜叔叔一个人太苦了。
我呢，虽然是被林家赶出来，但教养见识还在，也懂怎么照顾人。我和你爸要是……成了，
对你也有好处。林家那边……我虽然出来了，人脉还是有点的，
以后说不定能帮你找个更好的工作，或者……介绍个真正的豪门男朋友？
总比你一个人在外头瞎闯强。"她越说越来劲，
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姜太太、进而利用那虚无缥缈的"林家旧关系"飞黄腾达的美好前景。
我合上木盒，抱在怀里，终于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林姨，我爸的事，他自己做主。
至于我，不劳您费心。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自己能负责。"林清月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堆起来："晚星，你看你，还是年轻气盛。阿姨是过来人，知道这社会多现实。
没点背景关系，寸步难行。我这也是为你的将来打算……""我的将来，我自己打算。
"我打断她，抱着盒子站起身，"还有，林姨，这房子是我爸买的，您住着，我们欢迎。
但我的东西，麻烦您别动。"我指了指书柜，"包括这个柜子。
"林清月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那层伪装的温柔彻底剥落，眼神变得尖锐："姜晚星，
你别不识抬举！我好心好意替你和你爸考虑，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懒得跟她废话，
抱着盒子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把她的声音隔绝在外。那之后，林清月彻底不装了。
她大概觉得，既然怀柔政策对我无效，那就来硬的，把我挤走。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在我爸面前给我上眼药。我加班晚归，她说："女孩子家，
天天这么晚回来，外面多不安全，名声也不好听。姜叔叔您得管管。"我网购点东西，
她说："晚星可真舍得花钱，这牌子不便宜吧？姜叔叔，您可得留点养老钱。
"我爸公司遇到点**问题，压力大，回家脸色不太好。林清月就趁机说："唉，
晚星要是能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帮衬家里，您也不用这么累了。
可惜……"她欲言又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爸起初还会反驳几句："晚星工作努力，
钱都是她自己赚的。""公司的事，扯孩子干嘛。"但听得多了，
加上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他看我的眼神里也渐渐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审视。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我和林清月之间，表面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实则暗流汹涌，
只差一根导火索。导火索很快就来了。我爸生日快到了。林清月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张罗，
说要办个温馨的家宴，就我们三个，她亲自下厨。我爸挺高兴，觉得她懂事。生日当天，
我特意调休，想早点回家帮忙。路上经过金店，
想起我爸那块戴了十几年、表蒙子都磨花了的旧手表，狠了狠心，用攒了几个月的奖金，
给他买了块知名品牌的入门级机械表，花了小两万。虽然心疼，但想到我爸这些年不容易，
值了。回到家，厨房里热火朝天，林清月系着围裙忙活，我爸在旁边打下手，气氛难得融洽。
我松了口气，拿出包装精美的表盒递给我爸："爸，生日快乐。"我爸一愣，接过盒子，
打开，看到里面的手表，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皱起眉："这……这得多少钱？晚星，
你刚工作，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退掉退掉！"林清月端着盘菜出来，凑过来一看，
夸张地"哟"了一声："天哪，XXX牌的机械表？晚星，你这出手可真大方！
"她转向我爸，一脸的不赞同，"姜叔叔，不是我说，晚星这孩子是孝顺，
可这也太不懂事了！您公司现在正紧张，她工资才多少？就敢买这么贵的表！年轻人啊，
就是爱慕虚荣，只顾着自己痛快，一点不知道体谅大人的难处！"我爸本来还有点高兴，
被林清月这么一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把表盒往茶几上一放，语气带着责备："晚星，
清月说得对！你太不懂事了！赶紧退了！"我看着他沉下来的脸，
听着林清月在一旁煽风点火，心里憋了许久的火气"噌"地一下窜了上来。体谅？不懂事？
爱慕虚荣？这半年来积压的委屈和不被理解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退？凭什么退？
"我的声音有点冷，"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的！我加班熬夜挣来的！没花您一分！
"我爸被我顶撞，更生气了："你挣的钱？你挣的钱就该这么乱花？你知道现在生意多难做？
钱多难赚？""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声音也拔高了，指着林清月，
"难赚您还让她白吃白住半年？她身上随便一件衣服，抵我一个月工资！她给您煲的那些汤，
买的那些‘高档’食材，不都是钱？怎么那时候不说浪费？！""姜晚星！你怎么说话呢！
"林清月尖叫起来，像是受了奇耻大辱，"我好心好意照顾你爸，操持这个家，
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简直狼心狗肺！""照顾？"我嗤笑，"林清月，别演了！
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不就是想当我后妈，霸占这个家吗？""够了！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都给我闭嘴！姜晚星！你给我向清月道歉！""道歉？
"我看着我爸，心里那点微弱的期盼彻底凉透了。一股巨大的失望和疲惫席卷而来，
压得我喘不过气。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外人，他让我道歉？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涩，声音反而平静下来："爸，今天您生日，我不想吵。这表，
您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我收拾东西，搬出去住。"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俩，
转身走进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门外，传来我爸气急败坏的吼声："姜晚星！你给我出来！
反了你了！"还有林清月假惺惺的劝慰："姜叔叔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晚星她不懂事……"**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喧嚣，只觉得无比讽刺和心寒。这个家，
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打开衣柜，拿出行李箱，开始飞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书，
笔记本电脑，还有那个装着妈妈遗物的旧木盒。半个小时后，我拖着行李箱，抱着木盒，
打开了房门。客厅里，我爸坐在沙发上，余怒未消，胸口起伏。林清月坐在他旁边，
轻轻拍着他的背，看到我出来，立刻递过来一个充满优越感的、胜利者的眼神。我视若无睹，
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个被我爸嫌弃的表盒，放进自己随身的背包里。然后，我看向我爸。
"爸，我走了。房租我自己付得起，生活费也不用您再操心。您……保重身体。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赌气，只有疲惫后的决绝。我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挥挥手："走！走了就别回来！翅膀硬了！
"林清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不再留恋，
拉着箱子，转身走向门口。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突兀的**打破了客厅里僵硬的气氛。
我们都愣了一下。林清月反应最快，脸上立刻堆起待客的温婉笑容，起身去开门："谁呀？
"门开了。门外站着两个女人。前面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保养得宜，气质卓然。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米白色套装，款式简洁却透着昂贵，
手里拎着一个看不出牌子但质感非凡的手袋。她的眉眼极其精致，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和威严。她只是站在那里，整个楼道的光线仿佛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裙、面容严肃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像是助理或秘书。开门的林清月显然被来人的气势镇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一时忘了开口。
那位女士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林清月，扫过客厅，
精准地落在了拉着行李箱、抱着木盒的我身上。她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难以置信、探究，
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激动？当她看到我怀里那个旧木盒时，瞳孔猛地一缩。
我爸也站了起来，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一脸茫然和警惕："请问……你们找谁？
"那位女士终于收回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看向我爸，声音清冷，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姜建国先生？""我是。"我爸有些局促。"我姓沈，沈明玉。
"她自报家门，同时迈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压迫感十足的声音。
她的助理紧随其后，顺手关上了门。沈明玉？我爸皱着眉在记忆里搜索，显然毫无印象。
林清月回过神来，大概是想找回点女主人的场子，挤出一个笑："原来是沈女士，您好您好，
快请坐。我是……"她试图介绍自己。沈明玉根本没看她，她的目光再次牢牢锁定了我，
并且一步步向我走来。客厅不大，她几步就到了我面前。如此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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