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陈默的脑子里,然后猛力一搅。
剧痛。
他松开老张,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冰冷的木马杆子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喂你小子怎么了?装死啊?”老张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兀自嘴硬。
童童却看出了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小声问:“你……你没事吧?”
陈默没有回答。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男人坠落的画面,和地面上那滩刺目的猩红。
“与我们无关……”
“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年他说得多么轻描淡写,多么理直气壮。
可现在那张因为惊恐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却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为什么我会记起这个?
“喂!沙漏快漏完了!”老张的叫声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那金色的沙漏。
所剩无几。
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在搞清楚一切之前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次抬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冷酷。
“把水壶给我。”他对老张说。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暴怒,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机械般的平静。
老张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就把水壶递了过去。
陈默看了一眼温度计。
94度。已经高了。
他没有时间等待降温了。
“滤杯。”他朝童童伸出手。
童童连忙递上。
陈默看了一眼那滴水晕开的痕迹,没有再说什么。他将水壶高高提起,一股纤细而稳定的水流,从壶嘴注入滤杯。
他的手稳得像焊在空中。
即使旋转木马依旧在高速旋转、上下起伏,那股水流的轨迹也没有丝毫的偏移。
一圈两圈三圈。
他用的是一种非常规的点冲法,通过控制水流的落点和速度,来强行改变萃取效率。这是在用极致的技巧,去弥补之前那个无可挽回的失误。
这是一种炫技,更像是一场堵伯。
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花果的芬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童童和老张都看呆了。
他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门道,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与那把水壶、那个滤杯融为了一体。他不是在冲咖啡,他是在进行一场庄严而神圣的仪式。
沙漏流尽了最后一粒沙。
陈默也同时停止了注水。
他将分享壶从电子秤上拿起,轻轻晃了晃,然后倒进人羊裁判不知何时放在旁边的一只白瓷杯里。
整个旋转木马,缓缓停了下来。
《两只老虎》的音乐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人羊裁判身上。
他端起那杯咖啡,放在面具前,似乎是在嗅闻香气。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尖锐:“果香过于奔放,尾段有轻微的涩感。萃取……稍微有点过了。”
老张的心沉到了谷底。
童童紧张得攥紧了衣角。
“但是……”人羊话锋一转,“在这种环境下,能做出这样的作品,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他放下咖啡杯,鼓了鼓掌。
“恭喜你们,游戏通过。”
话音刚落,一百个闪着金光的“道”,如同萤火虫一般,从天而降,分别飞入了陈默、童童和老张的身体里。
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陈默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疲惫和脑海的刺痛,都缓解了不少。
老张和童童则是一脸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童童不敢相信地问。
“游戏结束,各位可以稍作休息。”人羊裁判说完,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旋转木马的中央。
旋转木马旁边的咖啡器具,也随之消失。
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老张一**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童童也软倒在地,喜极而泣。
只有陈默,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很熟悉。
太熟悉了。
“那个……谢谢你。”童童擦干眼泪,走到陈默面前,小声地道谢,“刚才要不是你……”
“我不是为了救你们。”陈默冷冷地打断她,“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你们两个,一个冲动愚蠢,一个胆小***,只会拖后腿。”
他的话像冰锥一样,不带任何温度。
童童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谁呢?”老张又跳了起来,“小子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了不起了!刚才要不是老子,你连水都烧不上!”
陈默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只是转身,走向废墟的另一侧,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一种无形的墙,将他和其他两人隔绝开来。
他需要思考。
那个记忆碎片到底是什么?那个男人是谁?而我,又是谁?
更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终焉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站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脸上戴着半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睛,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已经在这里观察很久了。
从游戏开始到结束。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陈默身上。
当陈默展现出那非人的冲煮技巧时,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当陈默失控暴怒时,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但当陈默冷酷地推开那个试图靠近他的女孩时,她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玩味。
“有趣的样本。”她轻声自语,声音清冷如月光,“过度的掌控欲,病态的边界感,还有……隐藏在冷漠之下的,一丝不连贯的愧疚。”
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童童和老张立刻警觉地看了过去。
“你是谁?”老张色厉内荏地问。
女人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陈默。
陈默猛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射向来人。
“别靠近我。”他说。
女人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不显得疏远,也绝对不会触碰到对方的警戒线。
一个对“边界感”有着深刻理解的距离。
“我叫季瑶。”女人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看完了你们的游戏。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陈默眯起了眼睛。
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的身上,没有新人的茫然,也没有老张那种久经沙场的麻木。她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刀,冷静锋利且致命。
“合作?”陈默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要和你看上去就很麻烦的女人合作?”
季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不急不缓地说道:“因为下一个游戏,你们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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