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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噬

zhang 2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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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萧玉奴是举国皆知的祸水。她养面首,杀忠臣,连父皇的棺材边都敢踏过。

可当我全家被诬谋反时,她却当朝撕了状纸。「本宫的人,轮不到你们动。」

直到她为我戴上镣铐,在锁骨烙下她的名字。「要么当我的驸马,要么当叛军的尸体。」

大婚夜我掐着她脖颈问为什么选我。她喘着笑:「因为你跪在地上舔我鞋尖的样子——」

「像极了我那被五马分尸的白月光。」---初夏的夜,风里还带着未散尽的荼蘼花气,

混着永巷深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腐朽甜香,一丝丝缠绕上飞檐下惊惶振翅的铜铃。长乐宫,

烛火通明,亮得有些骇人。琉璃盏,夜光杯,倾泻的酒液是嫣红的,泼洒在织金地毯上,

晕开一团团暗沉的血色。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伏在案几边,手指还***翻倒的银壶壶嘴,

人却已没了声息,唇角一缕黑血蜿蜒而下,衬得那张过分俊俏的脸有种诡异的妖艳。

殿内侍立的宫人皆低眉敛目,泥塑木雕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只有角落里鎏金狻猊香炉还在吐着青烟,是龙涎香,却又掺了别的什么,甜得发腻,

闷得人胸口发慌。萧玉奴支着额,半倚在贵妃榻上,绛红蹙金海棠鸾鸟宫装松松垮垮,

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她瞧着那具刚刚断气的“杰作”,眼神倦怠,

像看一件失了趣味的玩物。染着蔻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榻沿,那声响不大,

却敲得满殿死寂更沉。“拖下去。”她懒懒开口,嗓音带着一种纵欲后的微哑,

“喂了后苑那头白额虎,昨日进的活物,它嫌糙,不肯吃,这个……皮肉细嫩,

许能合它胃口。”两名内侍无声上前,动作麻利地将尸体拖走,

地毯上留下一道暗红黏腻的痕迹,很快又有宫人匍匐上前,用清水和布巾奋力擦拭。

殿外忽起喧哗,甲胄碰撞与呵斥声由远及近。一名小黄门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

话都说不利索:“殿、殿下!卫尉寺的人……是李统领,他带着人硬要闯进来,

说、说奉旨……”话未说完,一行身着玄甲、腰佩直刀的禁军已闯到殿门处,为首统领李贽,

面色铁青,目光扫过殿内狼藉,在那未干的血迹上顿了一瞬,眼角狠狠一抽,随即抱拳,

声音硬邦邦地砸在地上:“长公主殿下!末将奉旨,清查宫禁,捉拿鸩杀御史张明德之凶嫌!

请殿下行个方便!”“凶嫌?”萧玉奴缓缓坐直身子,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波流转,掠过李贽和他身后那群如临大敌的兵士,“李统领是说,本宫这长乐宫,

藏了凶手?”李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张御史昨夜赴殿下夜宴,今晨被发现暴毙府中,

中毒而亡!席间唯有殿下赐酒……”“哦——”萧玉奴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般,她站起身,

赤足踩在微凉的金砖地面上,一步步走向李贽,宫裙曳地,如流淌的血河,

“张明德啊……那个老东西,在本宫席上,眼睛不规矩,手也不规矩,酒是他自己抢着喝的,

与本宫何干?”她停在李贽面前一步之遥,仰起脸,那张脸在过分明亮的烛火下,

美得惊心动魄,也妖异得令人胆寒。“李统领,”她声音压低,带着气音,

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廓,“你带着刀兵,夜闯本宫寝殿,是觉得本宫好欺侮?

还是你脖子上那颗脑袋,摆得太正,想让它歪一歪?”李贽额角渗出冷汗,

握刀的手指紧了又紧,天子的旨意,朝臣的壓力,

可面对这位连先帝棺椁都敢踏足而过的长公主,那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咬牙:“末将……奉命行事!”“奉旨?”萧玉奴轻笑一声,忽地伸手,

用指尖轻轻拂过李贽冰凉的甲胄,“谁的旨?我那皇帝哥哥?你去问他,三年前若不是本宫,

他坐不坐得上那把椅子?”她收回手,指尖仿佛沾了尘埃,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李贽浑身一僵。他身后的士兵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殿外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名绯袍宦官疾步入内,看服色是御前的人,

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绢帛,尖声道:“圣旨到——长公主殿下接旨!”萧玉奴连眼皮都未抬,

只看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淡淡道:“念。”那宦官脸色微变,却不敢违拗,展开绢帛,

高声宣读。无非是张明德乃朝廷御史,无故暴毙,影响恶劣,责令有司严查,

相关人等皆需配合云云。旨意中虽未直接点名萧玉奴,但字字句句,矛头直指长乐宫。

宣旨毕,殿内一片死寂。萧玉奴终于抬眼,看向那宦官,笑了笑:“说完了?

”“殿、殿下……”“回去告诉皇兄,”她打断他,语气漫不经心,“张明德勾结藩王,

密信就在本宫枕下,他是死有余辜。皇兄若想要证据,自己来拿。

若不想……就别派些阿猫阿狗,来扰本宫清静。”绯袍宦官脸色煞白,

捧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躬身匆匆退去。李贽见状,哪里还敢停留,

带着人灰头土脸地跟着退走,比来时更快。殿内重新恢复寂静,只余烛火噼啪。

萧玉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漠与厌倦。她走回榻边,却没有坐下,

只是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都下去。”她吩咐。宫人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将殿门轻轻掩上。偌大的宫殿,瞬间空荡得只剩下她一人,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甜腻香气。

她走到窗边,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拂动她散落的发丝。远处宫墙巍峨,隐在黑暗里,

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她站了许久,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

“沈玦……”一个名字,极轻极轻地从她唇齿间逸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很快便消散在风里,无迹可寻。镇北将军府,校场。破晓的天光尚且熹微,

带着凉意的晨风卷过,扬起细小的尘沙。枪锋划破空气,带着沉闷的呼啸,一招一式,简洁,

悍厉,没有任何花哨,是真正战场上搏杀出来的功夫。沈玦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劲装,

身形腾挪间,肌肉线条绷紧,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他眼神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

老管家沈安安静静地立在校场边缘,看着自家少爷,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自从半月前,老爷奉旨回京述职,却被一道旨意留在京中,名为荣养,实同软禁,

府里的气氛就一***一日凝重。少爷的话,也越来越少。“少爷,时辰不早了,该用早膳了。

”沈安上前几步,低声提醒。沈玦闻声,手中长枪猛地一个回旋收势,枪纂重重顿在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喘了口气,平复着呼吸,接过沈安递上的布巾擦了擦汗。“安叔,

北边有消息来吗?”他边走边问,声音因刚才的运动而有些微哑。沈安摇摇头,

低声道:“驿路像是被卡死了,我们的人送了几次信,都石沉大海。少爷,

老奴总觉得……这次陛下召老爷回京,怕是……”沈玦脚步未停,面色沉静:“树大招风,

父亲镇守北疆十余年,难免惹人猜忌。我们谨言慎行便是。”话虽如此,

他紧抿的唇线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沈家世代忠良,父亲沈擎天一生戎马,为国戍边,

身上大小伤疤数十处,从未有过二心。可功高震主,古来有之。回到房中,换了常服,

早膳已经布好。清粥小菜,一如往常简单。沈玦刚拿起筷子,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夹杂着甲叶碰撞与厉声呵斥。沈玦脸色一变,撂下筷子起身。还未走到前厅,

大批身着禁军服饰的兵士已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一名将领,手持金令,朗声道:“奉旨!

镇北将军沈擎天,勾结北狄,暗蓄私兵,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即刻锁拿府中一应人等,

查封府邸,等候发落!”“***!”沈擎天洪钟般的声音响起,老将军一身家常袍服,

从内堂大步走出,虽年过半百,须发微白,但脊梁挺得笔直,怒目圆睁,

“我沈擎天对天发誓,绝无叛国之事!是何人构陷?!”“沈将军,有无此事,到了诏狱,

自有分晓!”那将领冷笑一声,挥手,“拿下!”兵士一拥而上。“我看谁敢!

”沈玦一步挡在父亲身前,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些逼近的兵士,

周身瞬间爆发出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气,竟让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动作一滞。“玦儿!

”沈擎天按住儿子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目光沉痛却坚定,“清者自清,为父无愧于心!

不可抗旨!”沈玦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枪,最终,

牙关紧咬,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沈擎天被戴上重枷,

沈玦以及其他家眷、仆役也被捆缚起来。府内一片哭嚎与混乱,女眷的啜泣,孩童的惊叫,

与兵士粗暴的呵斥、翻箱倒柜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沈玦被反剪双臂,粗糙的绳索勒进皮肉,

他死死盯着那些肆意践踏家园的兵士,盯着那名趾高气扬的将领,眼底是一片赤红的血色。

将军府百年门楣,父亲一生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抄家,下狱。阴暗潮湿的诏狱,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烂混合的恶臭。沈家男丁被分开关押在狭窄的囚室里,

沈玦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耳畔还能听到远处刑房里传来的、不知属于谁的凄厉惨嚎。一日,

两日……无人提审,只有狱卒按时送来馊臭的饭食。绝望如同毒藤,悄然蔓延。沈玦知道,

这所谓的“证据确凿”,不过是君王欲加之罪。沈家,怕是难逃此劫了。他想起北疆的风沙,

想起并肩作战的同袍,想起父亲教导他忠君爱国时的殷切目光……一切,都像个荒谬的笑话。

直到那日,狱卒开门,却不是送饭。“沈玦,提审!”他被带出囚室,

却不是去往熟悉的刑房,而是被押解着,穿过幽深的甬道,一路向上。光线逐渐变得刺眼,

他眯起眼,才发现竟被带到了皇宫,带到了那象征着帝国最高***的——宣政殿外。

汉白玉的广场,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高耸的殿阶之上,御座森严。

沈玦戴着沉重的镣铐,被强行按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他抬起头,

看到了龙椅上那位面容模糊的帝王,也看到了御阶之下,

那个穿着一品大员紫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男人——当朝太师,赵恒。

父亲在朝中最大的政敌。果然是他在构陷!赵恒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洪亮,

一条条宣读着沈擎天“通敌叛国”的罪状,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每念一条,

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沈玦心上。“……罪臣沈擎天,辜负皇恩,罪大恶极,依律当处极刑,

满门抄斩!请陛下圣裁!”赵恒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皇帝沉默着,百官垂首,

无人敢言。沈玦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已凝固。他看向御座上的君王,

那是他们沈家世代效忠的对象,此刻却如俯瞰蝼蚁。就在皇帝嘴唇微动,

似乎要下达最终判决的那一刻——“慢着。”一个慵懒娇媚,

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死寂。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侧方的盘龙金柱后,转出一个身影。萧玉奴。她今日未着宫装,

只一身胭脂色的宽袍大袖,墨发随意挽起,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凤钗,步履闲适,

仿佛不是走在森严的朝堂,而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她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卷纸张。

所过之处,百官皆下意识地垂首避让,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径直走到御阶之下,

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沈玦,更未向皇帝行礼,只是扬了扬手中的那卷纸,

对着脸色骤变的赵太师,巧笑嫣然:“太师这番罗织罪名的功夫,真是越发精进了。

”“长公主!”赵恒脸色铁青,“此乃朝堂重地,正在议决叛国重犯,岂容你……”“叛国?

”萧玉奴打断他,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去,如同淬了冰,“你说沈将军通敌,

证据呢?就凭这几张不知从哪个阴沟里捞出来的废纸?”她将手中的纸卷“哗啦”一声展开,

正是赵恒方才呈上的所谓“密信”。“这北狄王庭的印鉴,拓得倒是挺像,

”她指尖点着其中一处,语气嘲弄,“可惜啊,三年前本宫亲手砍了北狄老王的脑袋,

他那金印缺了个角,是本宫拿回来给皇兄当镇纸玩的,这事儿,太师忘了?

”赵恒瞳孔猛缩:“你胡说什么!”“是不是胡说,太师心里清楚。”萧玉奴不再看他,

转而面向御座,声音依旧懒洋洋,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皇兄,沈家是否叛国,

暂且两说。但这构陷忠良的勾当,若是坐实了,可是要寒了天下将士之心的。”她顿了顿,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跪在地上的沈玦,那眼神淡漠,如同看一件物品,很快又移开。

“况且,”她红唇微勾,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沈家这小儿子,沈玦,是本宫看上的人。

”满朝哗然!连御座上的皇帝,眉头都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沈玦猛地抬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居高临下的女人。她说什么?萧玉奴对周遭的反应浑不在意,

她晃了晃手中的那叠“罪证”,然后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

双手轻轻一错——“刺啦——”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异常刺耳。

那叠决定沈家生死的状纸,被她毫不留情地,撕成了两半,随手抛在地上,如同丢弃垃圾。

纸屑纷扬落下。她抬起下颌,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赵恒,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最后,

落回沈玦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占有欲。红唇轻启,字句清晰,

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本宫的人,轮不到你们动。”那被撕碎的纸屑,如同苍白的蝶,

尚未完全飘落在地。整个宣政殿,死寂得能听见尘埃翻滚的声音。百官垂首,眼观鼻,

鼻观心,恨不得自己化作殿柱上的盘龙浮雕,彻底隐匿形迹。赵太师的脸色从铁青转为煞白,

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颤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被当众撕毁的“罪证”,连同长公主那句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印鉴缺角”的旧事,

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也抽在御座上那位天子的脸上。

沈玦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镣铐沉重,勒得腕骨生疼。他仰着头,

视线穿过纷扬落下的纸屑碎片,死死钉在那个胭脂色身影上。

震惊、屈辱、一丝绝处逢生的茫然,还有更深沉的、被当作物品般“归属”的怒火,

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萧玉奴……这个声名狼藉、视礼法如无物的长公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口中的“看上”,又意味着什么?御座之上,皇帝萧景琰终于开了口,

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帝王的威压:“玉奴,朝堂之上,不可儿戏。”萧玉奴转过身,

面向她的皇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儿戏?皇兄,

赵太师拿几张破纸就要定镇北将军满门抄斩,这才叫儿戏。”她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赵恒,“还是说,皇兄觉得,一个边关缺角的印鉴,

比我这长公主亲眼所见、亲手所为,更值得相信?”这话已是诛心。将皇帝的猜忌和纵容,

**裸地摊开在阳光下。萧景琰沉默了。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无法无天,

却也从不信口开河。她既然敢当众撕了状纸,说出印鉴之事,必然有所倚仗。更重要的是,

此刻与她在朝堂上争执,绝非明智之举。“沈家一案,疑点重重,”良久,皇帝缓缓道,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暂且押后,交由……三司会审,详加核查。”“陛下!

”赵恒急道。“够了!”萧景琰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下方,“退朝!”圣旨已下,

再无转圜。虽然未能立刻脱罪,但“满门抄斩”的厄运,至少在眼下被硬生生刹住了。

禁卫上前,将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混乱中的沈玦架起,拖离宣政殿。在经过萧玉奴身边时,

他猛地扭头,想从那个女人脸上看出些什么。可她只是侧着身,把玩着衣袖上繁复的刺绣,

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本宫看上的人”,

不过是随口点评了一件新得的玩物。沈玦没有被押回诏狱,而是被带入宫中一处偏僻的宫殿,

殿名“敛秋”。这里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与诏狱的污秽恶臭天壤之别。

看守他的也不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换成了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内敛的太监。镣铐被除去,

手腕脚踝上留下了深紫色的淤痕。有人送来干净的衣物和食物,但他毫无胃口。他坐在窗前,

看着窗外一方被宫墙切割的天空,心乱如麻。父亲怎么样了?沈家其他人呢?

三司会审……不过是拖延时间,赵恒既已出手,岂会轻易罢休?萧玉奴……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女人的名字在脑海中盘旋,带着毒液般的诱惑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一连三日,风平浪静。

无人提审,也无人前来告知他任何消息。仿佛他被遗忘在了这座冰冷的宫殿里。

直到第三日黄昏,殿门被无声地推开。萧玉奴来了。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

墨发松松绾起,只用一支玉簪固定。少了平日里的秾丽逼人,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清冷。

但她那双眼睛,依旧是勾魂摄魄的,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漫不经心的残忍。她挥退了宫人,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沈玦站起身,身体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尽管爪牙已被无形地拔除。他看着她,没有说话。萧玉奴踱步到他面前,距离很近,

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甜腻中带着冷冽的香气。“怎么?

沈小将军不谢谢本宫的救命之恩?”她挑眉,语气带着戏谑。沈玦喉结滚动了一下,

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干涩:“殿下为何要救沈家?”“救?”萧玉奴轻笑出声,

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谁说本宫是救你们沈家?”她伸出手,

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沈玦下颌的线条,动作轻佻,带着审视货物的意味,“本宫只是,

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沈玦猛地偏头,躲开她的触碰,

眼底压抑着怒火:“我不是任何人的东西!”“哦?”萧玉奴也不恼,收回手,抱臂看着他,

眼神渐冷,“那你现在是什么?阶下囚?叛国逆贼之子?若不是本宫开口,

你现在已经和你那‘忠烈无双’的父亲一样,在诏狱里等着被千刀万剐了。

”她的话像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沈玦最痛的地方。“我父亲是冤枉的!”他低吼,

拳头紧握,指节泛白。“冤枉?”萧玉奴嗤笑,“这宫里,这朝堂,谁不冤枉?重要的是,

谁能活下去。”她逼近一步,仰头看着他,气息几乎拂在他的唇上,“沈玦,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要么,

乖乖当我的驸马,从今往后,你的命,你们沈家的命,都攥在我手里。”沈玦瞳孔骤缩。

“要么,”她红唇勾起,吐出冰冷的字句,“现在就走出这道门,回到你的诏狱里去,

等着和沈家上下几十口人,一起做那刀下冤魂。”殿内死寂。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交叠在一起。沈玦站在那里,浑身僵硬。

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是将门之子,自幼习武,志在沙场,保家卫国,

何曾想过会落入如此境地?要靠着委身于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来苟活性命?可是……父亲呢?

母亲呢?那些追随沈家多年的部将和家仆呢?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死无葬身之地?尊严与性命,忠烈与苟活,

在他脑中激烈地厮杀。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美丽,妖异,手握生杀大权,视人命如草芥。

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掠夺,没有丝毫温情。时间一点点流逝,

殿内的光线渐渐暗淡。最终,沈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我……选第一条。

”萧玉奴笑了,那笑容如同***绽放,艳丽而致命。“聪明的选择。”她伸出手,

这次不是触碰他的脸,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如同嘉奖一只听话的宠物。随即,

她后退一步,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慵懒:“收拾一下,今晚,搬去长乐宫偏殿。”说完,

她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衣袂飘飘,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沈玦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敛秋宫,冰冷的月光洒满殿宇,

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圈尚未消退的淤痕,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墙壁上。

闷响在空寂的殿内回荡,指骨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终究,还是俯首称臣。

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而他知道,踏出这一步,

他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沈家小将军了。长乐宫的偏殿,比敛秋宫奢华百倍,

却也像一座更精致的牢笼。沈玦住进来的当晚,萧玉奴并未出现。

只有宫人送来华丽的服饰、精美的膳食,以及……几名容貌姣好、低眉顺目的年轻内侍,

名义上是伺候,实则监视。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父亲在诏狱受刑的惨状,

是萧玉奴那带着审视与占有的眼神。第二天,萧玉奴召他一同用膳。

长长的食案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她却没动几筷子,只是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玦。

沈玦味同嚼蜡,在她毫不掩饰的注视下,每一口都如同吞咽沙石。“不合胃口?”她问。

“不敢。”沈玦垂眸。“是不敢,还是不想?”萧玉奴轻笑,

用银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递到他唇边,“尝尝这个,御膳房新做的。

”沈玦身体一僵,看着近在咫尺的糕点,和她***笑意的眼睛,没有动。“怎么?

”萧玉奴挑眉,“本宫亲自喂你,也不赏脸?”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沈玦沉默片刻,

终是微微张口,就着她的手,将那块甜腻的糕点吃了下去。动作僵硬,如同完成一项酷刑。

萧玉奴满意地收回手,指尖似是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唇角。“这才乖。”此后几日,皆是如此。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驯服”的过程,用各种方式试探着他的底线,磨蚀着他的棱角。

有时是看似亲昵实则侮辱的喂食,有时是命他陪侍在侧,看她与面首调笑,

有时甚至只是让他长时间地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沈玦一一忍耐下来。他变得沉默,

眼神里的锐气被深深藏起,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漠然。只有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紧握的双拳和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厉色,才泄露了他内心的风暴。他暗中留意长乐宫的布局,

观察往来的宫人,试图寻找任何可能与外界联系、或者探查父亲消息的途径。

但萧玉奴将他看得极紧,这座宫殿如同铜墙铁壁。直到那日午后,萧玉奴在花园凉亭小憩,

似乎睡着了。一名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趁人不备,

悄悄塞了一个小小的、裹得严实的纸团到沈玦手中,随即迅速低头离开。沈玦心中剧震,

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纸团紧紧攥在手心。回到偏殿,他屏退左右,躲在帐幔之后,

颤抖着展开纸团。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将军安,勿念,隐忍。是父亲的笔迹!

虽然只有短短几字,却让沈玦瞬间红了眼眶。父亲还活着!而且,父亲让他隐忍!

这纸条是如何传递进来的?那小太监是谁的人?是沈家旧部?还是……别的势力?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父亲还在,

沈家还有希望。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

萧玉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帐幔,

直射到他心底。“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沈玦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

几乎要撞碎肋骨。烛火的微光下,纸灰尚未完全散尽,带着一股焦糊气,

混入殿内甜腻的龙涎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从帐幔后转出身,

垂首而立,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殿下醒了?臣只是在整理衣物。”萧玉奴倚着门框,

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又扫过那微微摇曳的烛火,鼻翼轻轻动了动。她没有追问,

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味。“整理衣物?

”她轻笑,踱步进来,指尖拂过屏风上搭着的一件沈玦的外袍,“本宫这长乐宫,

是缺了伺候的人,还是亏待了你,需要沈小将军亲自做这些琐事?”她靠得很近,

那股独特的冷香再次将沈玦包裹。这一次,他没有躲闪,只是身体依旧不可避免地僵硬。

“不敢劳烦旁人。”他低声道。“是么?”萧玉奴的手指顺着外袍的纹路下滑,

停在他的手边,却没有碰触他,只是感受着他因紧绷而微微颤动的空气,“本宫还以为,

沈小将军是心里不痛快,在拿这些死物撒气。”沈玦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萧玉奴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她收回手,转身走向窗边的软榻,

随意歪下,裙摆铺散开,像一朵盛放的、带着毒汁的花。“过来。”她命令道,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沈玦依言走过去,在她榻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

恰好是一个臣子或者……面首,该站的位置。萧玉奴支着头,打量着他。从紧抿的薄唇,

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再到那双即便低垂也难掩锐利的眼睛。她看了许久,

久到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沈玦,”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却像羽毛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你知道,本宫为何留你在身边么?”沈玦心头一跳,

面上不动声色:“臣不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她的指尖隔空点了点他,

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后的挑剔,“虽然尚可入眼。也不是因为你沈家小将军的身份,

”她嗤笑一声,“那玩意儿,现在反而是催命符。”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带着一种沈玦无法理解的、近乎追忆和偏执的复杂情绪,缠绕在他身上。

“是因为你跪在宣政殿上的样子。”沈玦猛地抬眼,撞进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屈辱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让他喉头泛起腥甜。萧玉奴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翻腾的怒意,

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飘忽:“脊梁挺得笔直,哪怕戴着镣铐,被按跪在地上,

眼神里也烧着火,不甘,愤怒,像一头被困住的狼,

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敌人的喉咙……”她的描述,让沈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大殿,

感受到了那份刻骨的绝望和挣扎。“那样子……”萧玉奴的声音顿了顿,

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近乎痛楚的迷离,快得让沈玦以为是错觉,“……真像一个人。

”像谁?沈玦几乎要脱口问出,但他死死忍住了。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背后,

隐藏着更深的、他未必愿意触碰的漩涡。萧玉奴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片刻的迷离迅速被惯有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取代。她伸了个懒腰,腰肢软得像没有骨头。

“罢了,旧事不提。”她摆摆手,像是驱散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随即目光落在沈玦的脖颈和手腕上,那些被镣铐和绳索留下的淤痕已经淡去不少,但仔细看,

依旧有迹可循。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来人。”两名宫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去把库房里那副‘锁情’取来。”萧玉奴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要一盏茶。

沈玦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锁情”?那是什么?很快,宫人捧来一个紫檀木盒。

打开盒盖,里面衬着玄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副……镣铐。并非狱中那种粗糙沉重的铁镣,

而是由某种暗沉泛着幽光的玄铁打造,造型精巧,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镣环内侧似乎还衬着柔软的皮革,但依旧改变不了它作为刑具的本质。萧玉奴起身,

亲自拿起那副镣铐。玄铁入手冰凉刺骨。她走到沈玦面前,抬起手,

将一只镣环凑近他的手腕。“殿下!”沈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

萧玉奴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他,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怎么?不愿意?

”“臣……”沈玦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副精致的镣铐,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和屈辱。

他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住在她的宫殿里,受她掌控,为何还要用这种东西来折辱他?

“沈玦,”萧玉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别忘了你的选择。也别忘了,

你们沈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如今系于谁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沈玦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父亲笔迹潦草的“隐忍”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脑海里。

萧玉奴不再给他犹豫的时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奇大,不容挣脱。

“咔嚓”一声轻响,暗沉的玄铁镣环合拢,锁住了他的左腕。

那冰凉的触感瞬间顺着皮肤蔓延至全身。接着,是右腕。沈玦闭了闭眼,任由她动作。

镣铐之间连着一段同样材质的短链,长度只够他双手进行有限的活动,

比起诏狱的重镣虽轻巧许多,但那种被禁锢、被标记的感觉,却更加深刻入骨。

萧玉奴似乎很满意,她退后一步,欣赏着戴在他腕间的“锁情”,

玄铁的幽光衬着他麦色的皮肤,有种残酷而妖异的美感。“这副‘锁情’,

是本宫命巧匠特制的,”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镣环,发出沉闷的声响,“以后,你就戴着它。

除了沐浴就寝,未经本宫允许,不得取下。”她抬起眼,看着沈玦死寂般的脸,

红唇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这是提醒你,也提醒所有人——你,沈玦,从里到外,

都是本宫的人。”沈玦垂着眼,看着手腕上那两道冰冷的束缚,所有的挣扎、愤怒、屈辱,

最终都化为一片深沉的、望不见底的黑暗,沉淀在他的眼底。他缓缓抬起被禁锢的双手,

动作因短链的限制而显得有些滞涩,然后,极其缓慢地,对着萧玉奴,拱了拱手。声音低沉,

听不出任何情绪:“臣,遵命。”萧玉奴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

却又仿佛将所有风暴都压抑在平静表象下的模样,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她喜欢这种将猛兽禁锢在身边,看着他挣扎,却又不得不顺从的感觉。“光戴着这个,

还不够。”她忽然又道,目光流转,落在他的锁骨位置。沈玦心头猛地一沉,

有种更不好的预感。萧玉奴拍了拍手。一名年长的嬷嬷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盏酒精灯,以及几根形状特异的、闪着银光的细针。烙印?!

沈玦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如铁。腕间的镣铐因为他的用力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殿下这是何意?!”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声音里带着骇然。萧玉奴拿起一根银针,

在酒精灯跳跃的火焰上灼烧着,针尖渐渐泛起暗红。她漫不经心地道:“既然是本宫的人,

自然要留下点独一无二的印记。免得……有些人不长眼,或者你自己忘了本分。

”她拿着那根烧红的银针,一步步向他走来。“放心,用的是特殊的药水,不会溃烂,

只会留下洗不掉的印记。”她的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下,妖异得令人胆寒,

“就纹在本宫的名字,如何?‘玉奴’二字,配你这身硬骨头,想必很好看。

”沈玦看着她手中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针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戴镣铐已是极致的屈辱,如今竟还要在他身上烙下她的名字?将他当作牲畜一般标记?

他猛地向后退去,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殿柱,发出沉闷的响声。腕间镣铐哗啦作响。

“别过来!”萧玉奴停下脚步,歪头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在做无谓挣扎的困兽。

“沈玦,你想抗命?”她语气轻柔,却带着致命的威胁,“还是说,你想现在就去诏狱,

亲眼看着你父亲受刑?”父亲……沈玦靠着殿柱,剧烈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

他看着萧玉奴,看着那根烧红的针,

看着旁边垂手侍立、面无表情的嬷嬷……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不再后退,也不再反抗。萧玉奴笑了,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走上前。冰凉的指尖,

挑开了他颈侧的衣襟,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然后,是灼烧的刺痛。那烧红的针尖,精准地、缓慢地,刺入他的皮肉。

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沈玦死死咬着牙关,

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因极度忍耐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泄露了他所承受的痛苦和屈辱。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刻在他的灵魂上。不知过了多久,

那酷刑般的刺痛终于停止。萧玉奴收回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在他左侧锁骨下方,

一个殷红的、带着细微血珠的“玉”字,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妖艳而刺目。她拿出帕子,

轻轻擦拭掉周围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好了,”她语气轻松,

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幅书画,“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彻彻底底。”沈玦缓缓睁开眼,

眼底是一片荒芜的死寂。他低头,看不到那个烙印,但锁骨处传来的、**辣的刺痛,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失去了什么,又换来了什么。他抬起被“锁情”铐住的双手,

看着玄铁幽冷的光泽,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空洞,带着无尽的苍凉。

萧玉奴看着他笑,也不阻止,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这副破碎又强韧的模样。“笑什么?

”沈玦止住笑,抬眼看向她,那双曾经明亮锐利的眼眸,此刻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臣在笑……”他声音嘶哑,一字一顿,“殿下这‘锁情’,锁得住人,不知能否锁得住心?

”萧玉奴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笑得花枝乱颤。“心?

”她止住笑,用指尖点了点他锁骨上那个新鲜的烙印,动作带着狎昵的残忍,

“本宫要你的心做什么?”“本宫只要你这人,完完整整,从身到名,都属于我,就够了。

”她凑近他,气息拂过他耳畔,带着甜腻的香气和烙铁的余温。“至于你的心,是恨我,

怨我,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挣脱……”“尽管拿去折腾。”锁骨处的烙印灼痛未消,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皮肤,提醒沈玦那屈辱的印记已然深刻入骨。

腕间的“锁情”镣铐冰凉沉重,限制着他行动的自由,也禁锢着他曾经挺直的脊梁。

他住在长乐宫偏殿,成了长公主萧玉奴豢养的、一件特殊的“珍玩”。白日里,

他有时会被要求陪侍在侧。萧玉奴处理一些非正式的文书,或是接见某些身份特殊的访客时,

会让他如同雕塑般立在殿柱旁。她似乎很享受他这种被迫的“在场”,

享受他亲耳听闻、亲眼目睹她是如何翻云覆雨,如何将朝堂权术玩弄于股掌。那些访客,

有面容阴鸷的官员,有江湖气十足的豪客,甚至还有披着袈裟却眼神精明的僧人。

他们看向沈玦的目光各异,有好奇,有鄙夷,有同情,

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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