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安又被我气走了。
临走前，他把那盒桂花糕重重地放在石桌上，仿佛那不是糕点，是他的自尊心。
我让采荷把糕点分给了送饭的小太监。
采荷小声问：“娘娘，您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一边擦着锤子，一边说：“男人心，海底针。不，应该说，狗男人的心，马里亚纳海沟的针。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可能是在新皇后那里受了气，跑到我这里来找存在感了。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我应该是那个永远仰望他、离了他不能活的女人。
我本以为，打发了萧承安这尊大佛，我的清净日子就回来了。
事实证明，麻烦总是喜欢结伴而来。
当天晚上，我睡得正香，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
我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一个人影正站在我的床前。
我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摸枕头下面的剪刀。
“谁？”我厉声问。
那人影顿了一下，然后一个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阿柚，是我。”
这个称呼，让我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清了来人的脸。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一身黑色的劲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是靖王，萧承景。
萧承安的亲弟弟。
我坐起身，拉了拉被子，盖住肩膀。
“靖王爷，三更半夜，私闯废后寝宫，你是想给你哥的头上，再添点绿吗？”
萧承景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阿柚，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我今天才知道，皇兄他竟然……竟然把你废了！他怎么敢！”
我往后缩了缩。
“王爷，您喝多了。有话好好说，离我远点，你这酒气能把我熏死。”
萧承景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月光勾勒出他痛苦的侧脸。
“阿柚，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我当初就不该……不该放手！”
他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捶胸顿足了。
我听得直打哈欠。
“王爷，大半夜的，您是来这儿演折子戏的吗？要是演完了，就请回吧，我明天还要早起翻地呢。”
“阿柚！”他提高了音量，“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如此冷淡！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知道啊。”我答得飞快。
萧承景愣住了。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你不就是觉得，我以前是你的皇嫂，你得不到，所以心里痒痒。现在我被废了，落魄了，你就觉得机会来了，可以来扮演一下救世主，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英雄情结。”
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顺便，还能恶心一下你哥，让你在他面前有点优越感。毕竟，他不要的女人，在你这里可是个宝。对吧？”
萧承景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
他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我打断他，“真的爱我？王爷，别逗了。你见过我几次？了解我什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晚上睡觉会不会磨牙吗？”
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空中楼阁。你爱的不是我季柚，你爱的是那个‘得不到的皇嫂’和‘落魄的废后’这两个身份带给你的**感。”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回去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别再来我这发疯了。”
萧承景被我这一番话，说得是体无完肤。
他那点借着酒意壮起来的胆子，瞬间就泄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仿佛从来不认识我一般。
“你……”他喃喃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总是会变的。”我说，“尤其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之后。”
当然，这纯属我瞎掰。
但对付这种自我感动的男人，就得用这种故作深沉的调调。
萧承景失魂落魄地走了。
真的是翻墙走的，走的时候还差点从墙上摔下来，动静大得把采荷都惊醒了。
采荷冲进来，紧张地问：“娘娘，怎么了？有刺客？”
我摆摆手：“没事，一只喝多了的野猫而已。”
第二天，靖王私闯冷宫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萧承安的耳朵里。
兄弟俩在朝堂上就吵了起来。
一个指责对方觊觎皇嫂，不顾人伦。
一个指责对方薄情寡义，不是东西。
这事成了整个皇宫的笑料。
我是在送饭小太监那里听说的。
据说，新皇后气得砸了一套上好的瓷器。
我听完，只是笑了笑。
然后扛起我的锄头，继续去开垦我的土地。
我的目标，是在入冬前，种上五十棵大白菜。
至于他们狗咬狗，关我屁事。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男人的犯贱程度。
靖王萧承景，在我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后，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愈挫愈勇。
他不再半夜翻墙了。
改成白天，正大光明地从门口进来。
今天送一匹上好的蜀锦，明天送一对温润的玉镯。
搞得我这冷宫，比凤仪宫还要热闹。
我让采荷把东西都登记造册，然后锁进空置的东厢房。
萧承景问我为什么不用。
我说：“王爷，我现在是庶人，用这些东西是逾制，被抓到了是要杀头的。我还没活够呢。”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后来，他又换了策略。
开始走亲民路线。
我翻地，他就站在旁边，给我念他新写的酸诗。
我浇水，他就跟在我后面，问我累不累，渴不渴。
我捉虫，他吓得跳到八丈远，还非要说那虫子长得清秀。
我实在受不了了。
有一天，我正给菜地施肥，用的是我精心发酵的有机肥，味道那叫一个醇厚。
萧承景又来了，穿着一身白衣，骚包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捏着鼻子，离我八丈远。
“阿柚，你何苦做这些粗活？你若是缺钱，我……”
我没等他说完，舀了一大勺肥料，走到他面前。
“王爷，你这么闲，不如帮我个忙？”
萧承景眼睛一亮：“你说！”
我把勺子递到他面前，笑得春暖花开。
“看见那片地了吗？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肥料均匀地撒上去。记住，一定要均匀，这样白菜才能长得又大又好。”
萧承景看着我勺子里那坨黑乎乎、散发着迷人气息的东西，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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