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丈夫陆时寒的手按在我的背上,力道温柔得像情人间的爱抚。
闺蜜苏蔓站在他身侧,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知意,别怪我们。
”她笑着说,“要怪就怪你太容易相信人。”然后那只温柔的手猛然发力。
我在旋转中看见宴会厅璀璨的水晶灯,看见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剪影,
看见自己鲜红的裙摆像破碎的蝶翼在空中绽放。后脑撞击大理石台阶的闷响,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听见的最后声音。再睁眼时,刺目的光让我瞬间闭上双眼。
熟悉的香水味——陆时寒最爱的雪松后调。嘈杂的人声,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还有……“知意。”那个声音。那个我在地狱里听了千百遍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
水晶吊灯的光芒碎成千万片,洒在宴会厅的每个角落。我站在人群中央,
穿着那件香槟色露肩礼服——二十三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面前,陆时寒单膝跪地,
手中丝绒盒子敞开,一枚硕大的梨形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他的脸庞英俊如雕刻,
眉眼间盛满深情。周围是我熟悉的亲朋好友,父母站在不远处微笑拭泪,苏蔓握着手捧花,
一副感动得要晕过去的样子。这一幕,我经历过。就在一年前。就在我点头说“我愿意”,
亲手为自己套上绞索的一年前。“知意,”陆时寒的声音醇厚动人,
每个字都像精心排练过的台词,“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注定要与你共度。
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最珍贵的礼物。今天,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他的话语和前世一字不差。我看着他开合的嘴唇,
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我躺在血泊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苏蔓依偎在他怀里,轻笑:“终于不用再演戏了。”“——你愿意嫁给我吗?”话音落下,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我的回答。前世的我,在这里羞红了脸,***泪点头,
扑进他怀里。陆时寒仰头看我,眼中是恰到好处的期待和忐忑。多么完美的表演。
若不是死过一次,谁会怀疑这深情款款的面具下,藏着一颗要将我生吞活剥的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能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欣慰,母亲正用手帕轻按眼角。
苏蔓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姿态不是祝福,而是狩猎前的准备。钻戒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
我慢慢抬起手。陆时寒的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弧度。然后,我开口了。声音清晰、平静,
像一块冰投入滚烫的油锅:“我拒绝。”死寂。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陆时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一张精美的面具突然出现裂痕。他跪在那里,
举着戒指的手微微颤抖——不是伤心,是震惊和愤怒。“知意?”他勉强维持着温柔的语气,
“你……你在开玩笑对吗?今天不是愚人节。”“我没有开玩笑。”我向后退了一步,
拉开与他的距离,“陆时寒,我不愿意嫁给你。”哗然声终于炸开。宾客们面面相觑,
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动。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这场求婚本就有媒体在场,
现在成了更大的新闻。“知意!你在说什么!”母亲第一个冲过来,拉住我的手臂,
声音里满是慌乱和不解。父亲也走了过来,眉头紧锁:“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陆时寒终于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但还在努力扮演受伤的深情男友:“伯父伯母,可能是我太突然了,吓到知意了。知意,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我不是没准备好。”我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
最终定格在他脸上,“我是不想。陆总,与其在这里表演深情求婚,
不如先处理好您城西项目那笔对不上的三千万流水?”这句话像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陆时寒脸上。他瞳孔骤缩,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那三千万的财务漏洞,
是我前世婚后半年才偶然发现的。陆时寒当时用一堆花言巧语搪塞过去,说只是账目调整。
直到我死前才知道,那笔钱早就转移到了海外,成为他计划的一部分。而现在,
我提前捅了出来。“什么三千万?”父亲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时寒,
城西项目是陆氏今年的重点项目,如果有问题——”“伯父,这是误会!
”陆时寒急切地辩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账目有些复杂,我正让财务部重新核算,
不是什么大问题……”“三千万不是大问题?”我轻笑,“陆总果然财大气粗。
不过据我所知,这笔钱的流向很值得玩味——其中一部分,上周刚转入一个离岸账户,
户主名字好像姓……苏?”我的目光转向苏蔓。她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惶和难以置信。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知意!
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时寒!”她终于找回声音,眼眶立刻红了,演技炉火纯青,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但也不能因为不想结婚就编造这种谎言啊!”“压力大?
”我重复她的话,一步步走向她,“苏蔓,我的好闺蜜。上个月你说家里急需用钱,
我转了你五十万,连借条都没让你打。上周你说看中一款包,我让SA直接送到你公寓。
这些,都是因为我‘压力大’?”苏蔓的脸色白了又红。
“至于污蔑……”我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举到陆时寒面前,
“陆总认识这个车牌吗?上周三凌晨两点,这辆车从苏蔓的公寓车库开出,
凌晨四点才回到你在江边的私人车库。需要我把行车记录仪的时间线也调出来吗?
”照片是模糊的,但车牌清晰可见。那是陆时寒的私人座驾,连他父母都不知道的存在。
全场彻底炸了。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按快门。宾客们的议论声再也压不住,
指指点点的目光在陆时寒、我和苏蔓之间来回扫射。陆时寒的脸彻底黑了。他看着我的眼神,
不再是伪装的爱意或错愕,而是**裸的、淬毒般的阴鸷。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在我坠下楼梯前,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沈知意。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我收回手机,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我在拒绝一个骗子的求婚,
揭穿一段可笑的谎言。陆时寒,戏演到这里,该收场了。”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
转身朝宴会厅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身后是死寂,是哗然,
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唤,是父亲震惊的质问,是陆时寒强作镇定的辩解。但我没有回头。
一步都没有。酒店的逃生通道冰冷空旷,我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荡。直到推开后门,
潮湿的晚风扑面而来,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害怕,
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生理反应。花园里的茉莉花开得正盛,香气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在廊柱上,深深吸气。重生。我真的重生了。这不是梦。指尖掐进掌心的痛感那么真实,
夜风的凉意那么真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那么真实。我真的回到了二十三岁,
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或者说,一切即将开始的时间点。“精彩。”掌声突兀地响起,
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我猛地转身。月光下,男人斜倚在一辆黑色宾利旁,
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松垮地扯开,袖口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臂。顾衍之。我真正的死对头,顾氏集团年轻的掌权者,
商场上让我父亲都头疼三分的狠角色。前世,我们打过无数次交道,
每一次都针锋相对、两败俱伤。直到沈家败落,我沦为陆时寒的囚徒,
再也没在公开场合见过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总。”我迅速调整呼吸,
摆出防备的姿态,“来看笑话?”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将烟收回烟盒:“不。
是来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刻而立体的轮廓。
顾衍之的长相是极具攻击性的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总是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但此刻,他眼中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玩味的光芒。“沈**今晚撕破了他两张脸皮。
”他走近几步,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深情的未婚夫,完美的继承人。
陆时寒现在大概在宴会厅里焦头烂额——你知道你刚才那几句话,会让他损失多少吗?
”“他自找的。”我冷冷地说。“的确。”顾衍之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但我好奇的是,那三千万的漏洞,连陆氏内部都鲜少有人知道。
沈**是怎么发现的?”心脏漏跳一拍。我强作镇定:“顾总对我的情报来源感兴趣?
”“我对你更感兴趣。”他直白得令人心惊,“一个小时后前还是恋爱脑的大**,
突然在求婚现场反杀,手里还握着对手的致命把柄。沈知意,这不像你。”“人总会变的。
”“一夜之间?”他挑眉,“除非……发生了某些打败认知的事情。”我握紧手包,
指甲陷进皮料里。顾衍之太敏锐了,敏锐得可怕。前世我就知道,和他打交道必须万分小心,
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看穿底牌。“顾总到底想说什么?”他沉默了几秒,
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到我面前。“我是来谈合作的。
”我没有接:“什么合作?”“打开看看。”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这是见面礼。”我迟疑着接过文件夹,就着花园昏暗的地灯翻开。第一页,
是一份股权**协议的复印件。**方是我那位看似老实巴交的叔叔沈国栋,
受让方是陆时寒控股的一家空壳公司。**标的:沈氏集团5%的股份。时间:三个月前。
我的手开始发抖。第二页,是银行流水。苏蔓的账户,在过去两年里,
每月固定收到一笔来自海外公司的汇款。汇款方的实际控制人——陆时寒。第三页,
是一张泛黄的照片。高中时期的陆时寒和苏蔓,穿着校服,在樱花树下牵手微笑。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初恋,从未分手。文件夹从我手中滑落,纸页散了一地。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廊柱,才勉强站稳。“不可能……”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苏蔓和他……他们早就认识?”“高中同学,谈了三年恋爱。”顾衍之平静地陈述,
“大学时陆家遭遇危机,陆时寒需要联姻翻身,于是他们策划了接近你的计划。
苏蔓是你大学室友,不是巧合。”胃里翻江倒海。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蔓,
她摔倒在图书馆门口,我扶起她,她说:“你真善良,我们能做朋友吗?
”想起她陪我去逛街,偶遇陆时寒。他说:“这位是?”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苏蔓羞涩地低头,陆时寒礼貌地微笑。多么完美的陌生人初遇。原来全都是戏。
一场演了五年的、将我骗得团团转的大戏。“为什么……”我喃喃道,不知是在问谁,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家的股份,沈氏的资源,沈董在商圈的人脉。
”顾衍之的声音没有波澜,“沈知意,你是沈家独女,娶了你,就等于娶了整个沈氏。
陆时寒要的不只是你,是你背后的一切。”他弯腰,将散落的纸页一页页捡起,重新整理好,
放回我手里。“现在,”他说,“我们可以谈合作了吗?”“你想要什么?”我握紧文件夹,
指关节泛白。“假订婚。”顾衍之说得轻描淡写,
“你需要顾家的势力和情报网来查**相、稳住沈家。我需要一个未婚妻来应对家族逼婚,
同时给陆时寒致命一击。各取所需。”我几乎要笑出来:“顾总,以你的条件,
想找什么样的未婚妻找不到?”“找不到像你这样恨陆时寒的。”他直视我的眼睛,
“也找不到像你这样,手里已经握着陆时寒把柄的。
更找不到像你这样——聪明到一夜之间看透一切,狠到当众让他身败名裂的。
”“你在利用我。”“互相利用。”他纠正,“沈知意,你现在孤立无援。你父母不会信你,
只会以为你在闹脾气。陆时寒接下来会疯狂反扑,你手里的证据不足以彻底扳倒他。
你需要盟友,而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说得对。太对了。前世我就是太天真,
以为父母会信我,以为正义会到来。结果呢?陆时寒用花言巧语哄骗了所有人,
用伪装的深情打消了父母的疑虑。而我,成了“婚前焦虑”“无理取闹”的任性大**。
直到沈家被他蚕食殆尽,父母相继“意外”离世,我才看**相。太晚了。“为什么帮我?
”我盯着他,“顾衍之,我们前世——我们之前,是死对头。你巴不得看沈家倒霉,不是吗?
”他沉默了。夜风吹过花园,茉莉花瓣簌簌落下。远处宴会厅的喧嚣隐约传来,
像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良久,顾衍之开口,
声音轻得像叹息:“大概因为……我也做过一个很长很坏的梦。”我的心猛地一紧。
“什么梦?”他却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陆时寒的人可能在找你。”他侧头看我,“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我当然知道不会。前世他伪装得那么好,这一世却被我当众撕破脸皮。以陆时寒的性格,
要么跪下来求我回心转意,要么……让我彻底消失。我犹豫了一秒,还是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和顾衍之身上一样的冷冽香气,像雪后的松林。他发动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出酒店。“你住在哪里?”他问。我报出公寓地址。一路上,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脑海中一片混乱。重生。
陆时寒的阴谋。苏蔓的背叛。顾衍之的突然出现。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我也做过一个很长很坏的梦。那是什么意思?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我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顾衍之。”“嗯?”“你刚才说的合作,”我转头看他,
“我需要时间考虑。”“可以。”他并不意外,“但我建议你尽快。
陆时寒的动作会比你想得快。”“我知道。”我推开车门,夜风灌进来。脚踩到地面时,
我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那份文件,你从哪里弄来的?”顾衍之握着方向盘,
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刻。“我说我梦到的,”他轻声说,“你信吗?”我没有回答,
转身走进公寓大楼。那一晚,我噩梦连连。不只是坠楼的瞬间。还有新的画面:滂沱大雨中,
有人抱着我,嘶吼着什么。雨水混着血水,流进我的眼睛。我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能看见他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还有他绝望如困兽的眼神。我在凌晨三点惊醒,
浑身冷汗,心跳如擂鼓。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早十点,陆时寒会去你公寓。小心。
”发送时间:十分钟前。第二天早上九点五十,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看出去,
陆时寒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恳切。他没有带任何人。
我打开门,但没有取下安全链。“知意。”他的声音沙哑,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像是彻夜未眠,“我们能谈谈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就五分钟。
”他举起手中的花,“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白玫瑰。记得吗?你说它像初雪。”我确实说过。
在被他推下楼梯的前一周,我们结婚纪念日,他送了我一整个房间的白玫瑰。我说真美,
像初雪。他说,你比雪更纯净。多么讽刺。“进来吧。”我取下安全链,转身走向客厅。
陆时寒跟着进来,关上门。他将花放在玄关柜上,动作自然得仿佛还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知意,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他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坐,“我承认,
我处理方式有问题。但你能不能听我解释?”我在沙发坐下,抱着手臂:“解释什么?
解释你和苏蔓高中就认识?解释你通过她接近我?解释你图谋沈家的财产?
”陆时寒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镇定。“那些都是误会。”他在我对面坐下,身体前倾,
做出诚恳的姿态,“苏蔓确实是我高中同学,但我们早就分手了。她接近你,我也很意外。
至于那些文件——知意,商场如战场,有人想离间我们,伪造证据太容易了。”“是吗?
”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旁边的音响,“那我给你听个东西。”我按下播放键。
音响里传出清晰的声音——先是苏蔓:“时寒,那个药真的查不出来吗?”陆时寒:“放心,
进口的,代谢快。每天加一点在她的维生素里,半年后心衰症状就会慢慢出现,
看起来就像先天性疾病。”苏蔓:“我怕……”陆时寒:“怕什么?等她死了,
沈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套海景别墅吗?到时候写你名字。
”苏蔓娇笑:“你对我最好啦。”录音结束。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陆时寒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音响,仿佛想用目光将它烧穿。
“这……这是伪造的!”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沈知意,你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
这是诽谤!我要告你!”“告我?”我也站起来,与他对视,“陆时寒,你不如先想想,
这段录音如果传到警方手里,你会是什么下场?”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伪装的爱意或歉意,而是**裸的、淬毒的恨意。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前世他推我下楼时,就是这样看着我的。“沈知意,”他一步步逼近,
声音压低,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沈家早就千疮百孔了。
你爸那个老糊涂,把大部分股份都押在了城西项目上。而那个项目——”他笑了,笑得残忍。
“很快就要暴雷了。到时候,沈氏会破产,你爸会跳楼,你妈会病倒。而你,
会跪着来求我救你们。”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愤怒。前世,
这一切都发生了。父亲在项目暴雷后突发心梗去世,母亲一***,三个月后撒手人寰。
而我,真的跪下来求过他。求他放过沈家,求他救救我父母。他说:“知意,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们。签了这份股权**协议,我就注资。”我签了。
然后等来的是更快的毁灭。“陆时寒,”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你真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有?”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按下免提,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顾衍之。”我说,“陆总在我这里,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顾衍之冰冷如刀的声音:“陆时寒,你动她一下试试。
你海外那个空壳公司,不想明天见报吧?”陆时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震惊、错愕、恐惧——像打翻的调色盘,在他脸上混合成一种滑稽的灰败。“顾……顾衍之?
”他失声道,“你怎么会——”“我怎么知道?”顾衍之的声音带着嘲弄,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比如你在开曼群岛的公司,
比如你通过那家公司转移的三亿资产,比如你伪造的***报告。陆时寒,需要我继续说吗?
”陆时寒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恨意、恐惧,还有深深的难以置信。“你们……你们联手了?
”他嘶声道,“沈知意,你居然和顾衍之联手?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你和他合作,只会被啃得渣都不剩!”“那也比被你推下楼梯强。”我平静地说。
陆时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你说什么?”“我说,”我一字一顿,
“比起被你推下楼梯,和顾衍之合作至少能让我活着。”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电话里,顾衍之的声音再次响起:“陆时寒,给你三十秒,
离开沈知意的公寓。否则,明天头条见。”陆时寒死死盯着我,又看看手机,
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沈知意,你会后悔的。”说完,他转身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公寓里回荡。我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
是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电话那头传来顾衍之的声音:“他走了?”“走了。
”“你还好吗?”“还好。”我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不用谢。”他顿了顿,
“我只是兑现承诺。”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下看。陆时寒的身影冲出公寓楼,
钻进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去。阳光很好,洒在街道上,明亮得刺眼。这是我重生以来,
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改变了什么。陆时寒灰败惊恐的脸,顾衍之冰冷而有力的维护。
这一切都告诉我,这一世,不会重蹈覆辙。心脏的位置,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
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半小时后,顾衍之的车停在公寓楼下。我坐进副驾驶时,
他正在接一个工作电话。侧脸线条冷硬,眉头微蹙,语速很快地交代着什么。
和昨晚那个说着“我也做过梦”的男人,判若两人。等他挂断电话,我系好安全带,
问:“那段录音,你从哪里弄来的?”顾衍之发动车子,目视前方,没有立刻回答。
车子驶入主干道,在红灯前停下。他才开口,声音平淡:“我说我梦到的,你信吗?
”又是这个回答。我转头看他:“顾衍之,不要敷衍我。”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分明。良久,在下一个十字路口,他忽然转头看我。
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刺进我眼底。“沈知意,”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你的噩梦,是不是也停在——”他顿了顿,一字一顿:“二十四岁生日那天?
”我浑身血液骤然冻结。我与顾衍之“订婚”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炸翻了整个城市的社交圈。
消息公布的方式很高调——顾氏集团公关部直接向主流媒体发了通稿,
配图是我们并肩站在顾氏大厦顶层的照片。我穿着白色西装套裙,他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
背景是整座城市的黄昏天际线。照片里,他的手自然地搭在我腰间,我微微侧头,
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看起来真像一对璧人。只有我知道,
拍照时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的话:“表情放松点,沈**。你看起来像要上刑场。
”记者发布会设在顾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长枪短炮对准***台。
我挽着顾衍之的手臂走进会场时,快门声像暴雨般砸下来。“顾先生,沈**,看这边!
”“请问两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沈**不久前才拒绝陆时寒先生的求婚,
这么快就宣布与顾先生订婚,是否早有感情?”最后一个问题尖锐得像刀子。
顾衍之的脚步微微一顿,我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但他很快恢复从容,
甚至侧头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那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几乎可以假乱真的深情。
我们在***台落座。顾衍之调整了一下话筒,动作优雅从容。“感谢各位媒体朋友今天到场。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沉稳有力,“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我和知意会尽量回答。
但在此之前——”他忽然站起身,走向我。我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俯身,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耳畔,将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温热,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快门声更加疯狂。
而他在这个亲昵动作的掩护下,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说:“有人在拍特写,配合一下。
”我迅速反应过来,仰起脸对他露出微笑,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顾衍之的眼底掠过一丝赞许。他重新坐回座位,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握法,
掌心贴得很紧。“如各位所见,”他看向镜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和知意在一起了。
感情的事情很难用时间衡量,重要的是遇到了对的人。
”有记者追问:“但沈**和陆先生之前已经谈婚论嫁,突然转向顾先生,
是否涉及商业考虑?”这个问题很毒。我在桌下轻轻捏了捏顾衍之的手,示意我来回答。
“首先,我和陆时寒先生已经结束。”我对着话筒,声音清晰,
“至于为什么选择顾先生——”我停顿,转头看向顾衍之。他也正看着我,眼神深邃如海。
“因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是他站在我身边。”这句话半真半假,但我说得很认真,
“感情不是交易,但我很庆幸,我选择的人,恰好也是我商业上最钦佩的伙伴。
”这番话说得漂亮。既回应了质疑,又抬高了顾衍之。接下来的提问相对温和。
我们默契地配合,他强势时我温柔,我犀利时他圆场。四十分钟的发布会,
演得像一场精心排练的双人舞。结束时,顾衍之揽着我的肩往外走。闪光灯追着我们,
他侧身替我挡住刺目的光,动作自然而体贴。直到坐进车里,隔音玻璃升起,
将外界喧嚣彻底隔绝。我立刻松开他的手,向车窗边挪了挪。顾衍之揉了揉眉心,
脸上那种伪装出来的温柔瞬间消失,恢复成一贯的冷淡疏离。“演得不错。”他评价道,
“尤其是最后那段‘最钦佩的伙伴’,很有说服力。”“彼此彼此。”我扯了扯嘴角,
“你为我整理头发的动作,也很像那么回事。”他瞥我一眼:“那是你耳环歪了。”我一愣,
下意识摸向耳垂。果然,右耳的珍珠耳环不知何时松脱了,只靠细钩勉强挂着。
“所以你不是在演戏?”“半真半假。”他发动车子,“耳环确实歪了,顺便做个戏。
”车子驶入车流。我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
“你昨天在车上问我的问题,”我转头看他,
“关于噩梦停在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你怎么知道的?”顾衍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红灯。车子停下。他侧过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沈知意,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低,“你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是当众拒婚,揭穿陆时寒。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也在那一晚,恰好出现在酒店后花园?
为什么我手里恰好有那些证据?”我后背发凉。这个问题,我从昨晚想到现在。太巧了。
巧得不像巧合。“你是说……”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也是……”绿灯亮起。
车子重新启动。顾衍之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我也回来了。”他说得平静,
却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比你早两个小时。”按协议,我搬进了顾衍之的顶层公寓。
公寓占据整层,面积大得空旷。装修是极简的灰白色调,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夜晚时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河。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与顾衍之的主卧隔着一个客厅和书房。我们约法三章:互不干涉私生活,公共区域轮流使用,
必要场合配合演戏。第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到深夜。出来找水喝时,
发现书房的门缝下还透着光。凌晨两点。我端着水杯站在走廊,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又敲了敲,然后推开一条缝。
顾衍之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背对着门,面向落地窗。窗外是沉睡的城市,
零星灯火像不肯闭上的眼睛。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指尖缓慢转动。
我看清了——是一枚女士怀表。银质表壳已经有些氧化,表链是细细的银链,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他看得那么专注,甚至没有发现我进来。
直到我不小心碰到门边的一个装饰花瓶,发出细微声响。顾衍之猛地转身,动作快得惊人。
怀表被他瞬间攥进掌心,塞进西装内袋。他的眼神在那一刹那凌厉如刀,等看清是我,
才稍微缓和。但那种缓和更像是戴上了面具。“有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透着一夜未眠的疲惫。“我找水喝。”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书桌上散落着文件,电脑屏幕还亮着,
是复杂的财务数据。“你一直没睡?”我问。“睡不着。”他简短地回答,
转回椅子面向电脑,摆出送客的姿态。但我没走。我走进书房,将温水杯放在他桌上。
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顾衍之,”我说,“长期失眠会猝死。
你的盟友不想这么快换人。”他敲键盘的手指顿住了。片刻,他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沈**这是在关心我?”“我在关心我的合作方。”我纠正,
“如果你倒了,我找谁去对付陆时寒?”他抬起头看我。书房只开了一盏台灯,
光线从侧面打来,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幽深,
像两口望不到底的古井。“放心。”他说,“在陆时寒完蛋之前,我不会倒。
”“最好是这样。”我转身要走,他在身后叫住我。“沈知意。”我回头。他靠在椅背上,
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我知道他问的是怀表。
“看到顾总在缅怀旧情。”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怎么,需要我保密吗?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那不是旧情。”“那是什么?”“是债。
”他说得很轻,却重如千钧。我没再问,离开了书房。关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又转回去面向窗外,背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显得孤寂而紧绷。像个守着什么秘密的囚徒。
我开始着手调查父亲当年的车祸。前世,那场车祸被认定为意外——雨天路滑,
父亲的车冲出护栏,坠下山崖。调查结论是司机疲劳驾驶。但重生后,我总觉得不对劲。
父亲是个谨慎的人,那段时间他频繁提到“有人想动沈家”,却从不细说。出事前一周,
他把一部分股权秘密转到我名下,说“以防万一”。我动用了母亲留给我的私人关系,
找到当年处理事故的老交警。老爷子已经退休,住在城郊。“沈董的车祸啊,”他泡着茶,
皱纹深刻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我记得。现场很惨,车子都烧得差不多了。
”“当时有没有什么疑点?”我问。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要说疑点……刹车痕迹不太对。
按理说那种急弯,司机发现失控应该会猛踩刹车,但现场的刹车痕很浅,断断续续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您是说,刹车可能被人动过手脚?”“我可没这么说。
”老爷子立刻摆手,“事故报告都定了,意外就是意外。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
您还是节哀顺变吧。”我知道问不出更多了。离开老爷子家,我开车回城。天色渐暗,
乌云压境,要下雨了。在一个偏僻路段,我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
它跟了我三个路口,距离始终保持不变。不是巧合。我加速,它也加速。我转弯,它也转弯。
心跳开始加快。我摸出手机,第一个想到的是顾衍之。电话接通得很快。“喂?
”“有人***我。”我尽量让声音平静,“在城郊回城的省道上,一辆黑色大众,
车牌尾号37。”“位置发我。”顾衍之的声音立刻紧绷起来,“不要挂电话,保持通话。
尽量往有人的地方开。”我打开位置共享,猛踩油门。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越来越大。
后视镜里,那辆车像阴魂不散的鬼影,死死咬着。“顾衍之,雨太大了……”“我看见你了。
”他的声音从电话和身后同时传来。我猛地回头。另一辆车从岔路冲出来,
狠狠别向那辆黑色大众。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在暴雨中撕开裂帛般的声响。
黑色大众被迫急刹,打滑着冲进路边的排水沟。顾衍之的车一个漂移横在我车前,挡住去路。
他推开车门冲下来,暴雨瞬间将他淋透。“下车!”他拉我的车门。
我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刚钻出车,他就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挡在我和那辆黑色大众之间。
黑色大众的车门开了,下来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雨太大,看不清脸。
顾衍之把我往后推:“回我车上去,锁门。”“你——”“上去!”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跑向他的车,刚拉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回头时,
看见一个男人挥着什么东西砸向顾衍之。金属的反光。“小心!”我尖叫。顾衍之侧身躲开,
但手臂还是被划到了。深色的西装立刻洇开更深的颜色。但他动作没停,
反手夺过对方手里的东西——是一根钢管,狠狠砸回去。另一个男人想从侧面偷袭,
顾衍之像背后长了眼睛,抬腿踹中对方腹部。干净利落,招招狠戾。两个男人见讨不到便宜,
狼狈地爬回车里,发动引擎想要倒车逃离。顾衍之没有追。他站在原地,任由暴雨冲刷,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雨幕中,才转身朝我走来。他的左臂垂着,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你受伤了!”我冲过去。“小伤。”他皱眉看了眼伤口,“先离开这里。”回到公寓时,
我们俩都湿透了。顾衍之脱了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衬衫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但很长,血已经凝固了。“医药箱在客厅电视柜下面。”他往沙发上一坐,
撕开破损的袖口。我翻出医药箱,跪坐在他身边,用消毒棉签清理伤口。血污擦掉后,
露出那道狰狞的割伤,从肘关节上方一直延伸到小臂内侧。我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小臂内侧。
那个位置……那个形状……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前世坠楼时,
好像有一双手伸过来想拉住我。指尖擦过我的手腕,然后是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还有血。
很多血。“怎么了?”顾衍之注意到我的异常。我摇头,继续包扎,但手指有些发抖。
纱布绕到小臂内侧时,我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一道旧疤。比新伤更靠上一些,
颜色已经淡了,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狰狞。是一道纵向的疤痕,大约十厘米长,边缘不平整,
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的。“这道疤,”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飘,“怎么来的?
”顾衍之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救人的时候留下的。”他说得很简单。“救谁?”他又不说话了。我打好绷带最后的结,
抬起头看他。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划过紧绷的下颌线。他的眼睛垂着,
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眼神深得像潭水。雨还在敲打落地窗,噼里啪啦,像前世死亡的回响。
鬼使神差地,我问:“顾衍之,你梦里……我最后是什么样子?”他猛地抬眼。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痛苦、悔恨、绝望——像深埋地底的岩浆,
终于找到了裂缝,汹涌地往外冒。我没有躲开他的目光。
我说出了那个困扰我许久的画面:“你抱着我,在雨里……哭了。”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看见顾衍之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像是被瞬间冻住的雕像。
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包扎好的伤口因为肌肉紧绷又开始渗血,在白色纱布上晕开刺目的红。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
他只是看着我,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仿佛我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又像是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窗外的雨声震耳欲聋。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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