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被贬岭南那日，裴砚之将他的发妻带回了府中。
他差人进了我的院子，要我搬去偏院。
“青青是我的发妻，本该入住主院。”裴砚之牵紧林青青，一脸愧疚。
“她苦等了我三年，如今我再不能辜负她。”
“七日后我会大摆宴席，昭告青青的正妻之名。届时你自请回避，也算留个体面。”
裴砚之说这话十分可笑，他早有了发妻，却瞒骗我至今。
待到我家失势就立马接人进门打我的脸，我哪还有一丝体面？
但我没有争辩：“好。”
裴砚之离开后，我坐在铜镜前，取下了头上当年与裴砚之定情的珠钗。
随意放在了妆台的角落。
既然从不属于我，那我便再不沾染了。
案前，还放着母亲刚捎来的信。
母亲已知晓今日裴府之事，不忍我再受委屈，叫我不必强撑。
岭南虽远，但盛产清甜的荔枝，母亲知我喜甜，问我七日后可愿一同乘船前往。
我将母亲的信攥在手中，释然地笑了。
随后起身将我的陪嫁之物悉数收入包袱。
三年前，裴砚之登科状元郎，我对他一见钟情。
便让我爹榜下捉婿。
那时他贫寒捉襟见肘，当了全副身家才买来一只珠钗赠我作定情信物。
当时母亲看到我心醉神迷的样子，将我叫到了房中，叹着气劝我多做考量。
她委婉地告诫我，裴砚之终究是寒门出身，心性难测。
也不知日后飞黄腾达了，是否还会始终如一。
可我满脑子都是裴砚之为我倾尽所有的心意，听不进其他。
后来我如愿以偿了，带着一百二十抬嫁妆，嫁进了我爹为我和裴砚之购置的状元府。
成婚后，我二人相敬如宾。
裴砚之也没旁的莺莺燕燕，在当时可谓是一段佳话。
裴砚之也凭借父亲的帮助在朝廷中节节高升。
犹记起一年前裴砚之被父亲提拔到御史台的升迁宴上，他喝得酩酊大醉。
回到房中，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卿卿吾妻。”
当时我只当他醉了，说的酒后情话。
现在才知，原来他口中所说的是：“青青吾妻。”
我笑了，想来自己堂堂丞相府嫡女，十里红妆竟嫁成了妾室。
不只是身份的落差，我的心更是如坠冰窟。
昔日母亲的劝告，更是字字锥心。
罢了，一切既是我识人不清的苦果，苦果自当咽下。
傍晚时分。
裴砚之再次带着林青青来到了主院。
此时我正翻看着嫁妆单子。
房中的物件已全部收拾妥当，但我大多数嫁妆都还在库房中，只得明日取出。
裴砚之丝毫不顾忌我还未离开，吩咐下人直接将林青青的东西抬进了我的院中。
林青青原本还跟在他的身后，在看清院中桃花树的一瞬间，欣喜地跑了过去。
“砚之，这桃花是你种的吗？”
裴砚之若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偏头对林青青说道。
“知道你喜欢，所以特意为你种下的。”
我装作没有听到，脑海中却浮现起当日他亲手种下这棵桃花树时，喃喃有词的场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我脸颊微红，还以为那是他对我的情意。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为林青青做打算。
裴砚之走到了我的跟前。
“收拾好了就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了。”
我没有吵，也没有闹：“好。”
“婉月妹妹有空的话，也可以常来呀。”
林青青一把挽过裴砚之的手臂：“这院子太大，人多点热闹。砚之，你说是吧？”
我转身离开，并未答话，也不在意裴砚之的回答。
林青青无非是处在上风向我炫耀，又有几分真心希望我留在裴府。
而裴砚之兴许是真的觉得她大度，能容人，又或许真是偏宠她，故意羞辱我。
但这些于我而言，都已无关紧要。
七日之后，我就要乘船与爹娘一同去往岭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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