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是被活活饿醒的。
胃里像是揣着一团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吵得她脑仁生疼。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的低矮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
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七十年代,北方林家屯,老林家二房的女儿,也叫林知意。爹愚孝懦弱,娘逆来顺受,弟弟胆小如鼠。而此刻,堂屋里,她那偏心的奶奶林老太,正热情洋溢地跟一个满口黄牙、眼神浑浊的老男人商量着,用三百块彩礼,把她卖给对方当第三个老婆。那男人,是隔壁村有名的鳏夫,前头两个老婆都是被他打跑/没了的。
“王媒婆,不是俺吹,俺家知意能干着呢,性子最是绵软,嫁过去肯定听话!”林老太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谄媚。
“嗯,看着是个能生养的。”鳏夫赵老四浑浊的目光像黏腻的虫子,在蜷缩在炕角的林知意身上扫来扫去,带着令人作呕的审视。
饭桌上,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已经凉透。父亲林建国蹲在门口,脑袋几乎要埋进裤裆里,一声不吭。母亲王桂芬低着头,手指绞着破旧的衣角,偷偷抹着眼泪。十岁的弟弟林知礼紧紧挨着母亲,瘦小的身子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绝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刚穿越而来的茫然。原主就是在这个环境下,被活活逼得投了河,香消玉殒。而现在,轮到她了?
凭什么?就因为她爹娘好欺负?就因为她是女孩?
去他妈的!
那股邪火混着原主残存的不甘,猛地冲上头顶。林知意“嚯”地一下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歪斜的条凳,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满屋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她。
林知意没看任何人,她的目光死死盯住桌上那几个脏兮兮的粗瓷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恶心人的戏码,该结束了!
她猛地伸手,一把将桌子掀翻!
“哗啦——哐当!”
稀粥、碗碟、咸菜疙瘩摔了一地,一片狼藉。滚烫的粥水溅到了离得最近的林老太和赵老四脚上,两人同时惊叫跳开。
“啊!反了天了!你个死丫头片子!”林老太率先反应过来,拍着大腿就要开嚎。
“死?”林知意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带着一种与这具身体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锐利,“奶,你这么急着把我往火坑里推,是怕我活着挡了谁的路,还是急着用这卖孙女的三百块,去填你大孙子的无底洞?”
她目光如刀,直直射向一旁眼神闪烁的大伯母,“三百块,买我一条命?奶,大堂哥是您的心头肉,我就是那路边的烂草,随便就能碾死,是吧?”
林老汉猛地一拍炕沿:“胡咧咧啥!没规矩的东西!”
林建国终于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知意,你、你咋能这么跟你奶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林知意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的失望和讥诮让林建国瞬间哑火,“爹,人家都要把你闺女推进火坑了,你还想着规矩?这规矩就是要咱一家子当牛做马,最后连骨头都被啃干净吗?”
她不再看这个懦弱的父亲,重新看向脸色铁青的林老太和眼神阴鸷的赵老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婚,我不结!谁爱嫁谁嫁去!”
林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彩礼都谈好了,由得你说不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死丫头……”
“父母之命?”林知意冷笑一声,直接祭出了杀手锏,声音拔高,确保屋外若有若无听墙根的邻居也能听见,“逼我嫁,行啊!我明天就去公社,找青天大老爷评评理!我就举报,举报我大伯林建军,利用工厂采购员的职务之便,投机倒把,中饱私囊!我看他那宝贝工作还保不保得住,我看他那宝贝儿子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当他的城里工人!”
“轰——!”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老林家一片死寂。
林老太的哭骂卡在喉咙里,脸憋得通红。林老汉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林知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直事不关己的大伯母瞬间脸色煞白,尖叫起来:“你、你血口喷人!”
林知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里的决绝和疯狂让人毫不怀疑她真的做得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赵老四看着这阵势,脸色变了又变,他娶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可不是为了惹上官司,沾上一身骚。他晦气地啐了一口,狠狠瞪了林老太一眼:“晦气!这媳妇俺要不起!”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王媒婆也赶紧跟着溜了。
堂屋里,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室诡异的寂静。
林知意站在废墟中央,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悄然划过。
她成功了。第一战,她用不要命的架势,暂时守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亲人”——脸色惨白的大伯母,惊怒交加的爷奶,惶惑不安的父母,以及……角落里,那个正偷偷看着她的弟弟,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
还木有评论哦,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