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已经冷了，油花凝结，味道齁咸，还混着烟灰的味道。但我却像品尝琼浆玉液，几口就喝了个底朝天，甚至下意识地想用舌头去舔碗壁。
就在这时，网吧后门又开了。那个网管年轻人出来扔垃圾，正好看到我捧着空碗，一脸贪婪未褪的狼狈相。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嗤笑一声：“**，饿死鬼投胎啊？连口水都喝得这么香？”他把手里的垃圾袋随意一扔，有些秽物溅到了我的裤腿上。
“滚远点，臭要饭的，别挡着门！”他嫌弃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我的脸瞬间烧得通红，烫得惊人。手中的空碗变得无比滚烫，我猛地把它摔在地上，纸碗变形，汤汁溅开。我想骂回去，想冲上去揍他，但身体因为虚弱和寒冷而发抖，连站稳都勉强。
那年轻人看我这样，更加不屑，骂了句“神经病”，砰地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屈辱。我曾站在云端俯瞰众生，如今却堕入泥潭，连最底层的蝼蚁都可以随意践踏。
这就是现实。剥去秦默这个身份后，**裸的、弱肉强食的现实。
我踉跄着离开那条巷子，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城市中心公园附近。公园的长椅，或许可以暂时歇脚。
我找了个相对隐蔽的长椅躺下，冰冷的石面透过湿衣服渗入骨髓，让我牙关打颤。公园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马路传来的微弱车声。我蜷缩起来，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体温。
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苏晴嘲讽的脸，父亲冷漠的眼，还有那个网管鄙夷的表情。耳边反复回响着陈伯的话：“考核失败……”
失败者。我是失败者。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雨停了，但晨风更冷。我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靠近。
是一个早起晨练的老大爷，他看着我，皱紧了眉头：“小伙子，你怎么睡这儿？这大冷天的，要冻坏的！快起来！”
他想伸手拉我，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老大爷叹口气，从口袋里摸索出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馒头，塞到我手里：“唉，先吃点东西暖暖。年纪轻轻的，有啥坎过不去啊？活着比啥都强。”
热乎乎的馒头握在手里，那点微弱的温暖，却像火焰一样烫伤了我的皮肤。我看着老大爷关切而浑浊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摇摇头，背着手，慢慢跑远了。
我低头看着那两个白馒头，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糙。曾经，我早餐桌上最普通的点心，都比这精致百倍。但此刻，它们却重若千钧。
活着比啥都强。
是啊，活着。
我慢慢坐起身，撕下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干涩，微甜，需要用力咀嚼才能咽下。我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但胃里终于有了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身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公园里渐渐有了人声。
我吃完馒头，站起身。腿脚依旧酸软，但比昨夜多了几分力气。那部破手机还在口袋里。
我拿出手机，看着碎裂的屏幕。也许……也许可以试试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比如，找到那个“小伟”的线索？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招聘信息？哪怕是最苦最累的活。
我不能就这么认输。至少，不能辜负了老大爷那两个馒头，和那句“活着比啥都强”。
蝼蚁尚且偷生。我秦默，就算成了蝼蚁，也要先在这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里，刨出一条活路来。
我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迈开脚步，朝着有更多人的方向走去。
第一步，先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也许，路边哪家小店会有共享充电宝？或者，厚着脸皮去求求便利店店员？
我知道，前路依然渺茫，每一步都可能踩空。但无论如何，我得先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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